突然间前方一阵喧闹,再又迈了艰难的两步后,视野终于开阔。
就算被太阳暴晒也不为过,半长的草根遍布了这一块空地,浓浓的青草的气息,让她萎靡不振的心情,终于振作了一点。
草地尽头有一座高台,一旁安置了几个圆形的石桌。
尹洱刚想迈步往那边走去,寻攸骆却突然出现拉住了她。
“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他问,“是打算去那边歇会儿吗?”
尹洱点了点头。石桌处照阳,阴凉的地方草木茂盛,想坐着就要挨晒,想乘凉就要久站。尹洱在这两种选择之间摇摆不定,而在她放下背包茫然四顾的时候,一旁的寻攸骆已经手快地撑起了伞。
“啊。”尹洱迟钝一愣,“我都忘了还可以撑伞。”
寻攸骆轻笑:“怎么傻啦吧叽的。”
“不傻也要被热傻了。”尹洱反驳他,举着手在耳边扇风。
此时的寻攸骆已经了坐在她旁边,伞往她的方向倾斜着,一面又拿出水来拧开喝了两口。
她累的不想说话,腰都直不起来,只是一味的盯着前方草地里那些不知名的小虫子。离得太近了,并不敢和方才一样随意打探四周。
“脸瞧着好红。”
看我干嘛啊,本来不红都要被你看红了好吧,尹洱在心里腹诽。
听着寻攸骆发表的言论,不自觉地想去扶后脖颈,又想到自己现在浑身是汗,便只能举着胳膊轻搭住同侧的肩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天太热了,而且刚上山也挺累的。”她解释道,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稍瞥了一眼,调侃,“你倒是看着游刃有余得很,气都不带多喘一下的。”
“我其实也是累的。”男生轻叹了口气,“只是不想表现出来罢了。”
“为什么?”
“我是男生啊,怎么能轻易喊累。”他语气随意,将伞攒得更紧了些,暴露出手臂上几根明显的青筋,“而且我最近健身也还是有成效的,是吧。”
他笑着,跟在表演才艺的小孩子一样,等着别人的夸奖。
他皮肤偏白,在高中的时候总是留着偏长一点的头发,顺毛俊朗,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腿又长,走起路来总是喜欢颠一下脚尖,引得头顶上那撮总是竖起的呆毛也是一晃一晃的,在习惯瞧着他背影的尹洱回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好像是现在才发现,你把头发剪短了一点。”她仰头盯着男生的发顶,之前没有太注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撮占据了她整个青春的呆毛已经不见。
寻攸骆挠了挠脑袋,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上大学就剪短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人总是有些变化的嘛。”
他说的没错,人是善变的生物。交涉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是在长期的空白之后。
看尹洱的表情奇怪,寻攸骆拽了拽自己的耳朵移开视线,“这样也还好吧,很丑吗?”
“不丑啊。”
“那你还盯着看那么久,我还以为我头上有虫呢。”
尹洱笑了:“我就是看看和之前有什么区别。”顺带着缅怀一下过去,让她清楚,那段总是看他背影度日的生活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岁月的洪水冲刷了个干净。
她可以想一些其他,就算他并不总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她身旁。
她总是心比天高、贪得无厌,明明只是知晓了他的一点点改变,却已经开始奢求了解他的全部。
跨越时间的鸿沟有多么不容易,她迈出了一条腿,便已然知晓底下是万丈深渊。
“你最近有在健身?”
“嗯。”寻攸骆点了点头,“在大一时候就开始了。”
说到这个他一下子变得羞涩起来,摸摸鼻尖,不大敢再回应她的视线,“因为听有人说,男生还是强壮一点比较好,之前细胳膊细腿的还没什么力气,便想着锻炼锻炼。”
尹洱没有问他这句话里的那个人是谁。
她又将视线移了回来,重新投注在面前的小花小草上,看见一只豆大的黑色甲虫趴在长根的青草上端,长须微翘,探知着周围的动静。
“感觉其实还好啊,你当初不是很喜欢打篮球吗,而且我记得你高二的运动会是有得过很多奖项的吧。”
她几乎不加掩饰,沉着气感觉胸口发闷,亟待一个疏解的机会。
寻攸骆盯着她有些吃惊,也没觉察出对方的情绪怪异,“你记得的倒是比我还多,那毕竟只是一些小项目,和真正想要的效果还是有些出入的。”
“况且,听你说我才想起自己在运动会上好像是摔过一次,当时腿都感觉快要废掉一样,还是说明身体素质不太行。”
他表情认真,边说着还边弯腰去看自己的膝盖,想找到当时受伤留下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