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写得满满当当了,那些数字恍如一颗颗小脑袋,哪怕是在幽暗的夜色里,也莫名透出几许灵动来,就像楚桃如月牙儿般弯弯的眼睛,也像她霸道、任性,又脆生生的嗓门儿。
冷凡扔下手里的石子,拍了拍手上的泥灰,终于直起了身子,“这下楚桃该会心满意足了吧?”说完顿了顿,也不与楚哲打声招呼,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当晚,楚桃的灵位在楚家祠堂失窃。
柳若施一连两日滴水未进,这日起床后总算吃了几勺小米粥,一听灵位失窃,悲凄过度的吊眼里溢出一缕凶光:“去查查,看此事与怡安院那位姜姨娘有没有关系。”
钱嬷嬷满目忧心:“夫人,眼下咱们还是别招惹那边的好。”
柳若施压低了声音,咬了咬牙:“这次我的桃桃可是为那姜姨娘抵的命,这笔账,我怎能轻易罢休?”
“夫人,咱们如今怕是要好好防备世子啊,他这两日一直在外头调查三姑娘的事,连葬礼上也不见他人影,还不知他查出了什么明堂没有,如今那烟锅子也联系不上了,老奴这心里当真慌得很啦。”
柳若施轻咳了两声,缓了缓,冷笑一声:“随他查,哪怕真被他查出个什么,我自是打死不认,他又能奈我何?想当初,我光明正大地毒死了他的母亲,不就一点事也没有么,你慌个什么。再说了,又有谁会相信一个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她眸中又溢出几许泪来,“不只外人不会信,怕是连侯爷,以及那个老不死的婆子,都定然不会信他。”
钱嬷嬷长长叹了口气:“老奴这几日会尽力跟外头的人联络上,好歹有个援手在,咱们心里便有底气一些。”
柳若施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痕:“也行,你尽力去安排吧。”
锦秀苑里,鲁氏这两日身子也不大舒坦,头晕,胃口也不好。
孙姑姑变着法子将甜的、酸的、辣的端到老太太跟前,想让她多进些饮食,老太太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一来是楚桃过世,心里头伤悲,二来是天寒地冻,年老的人难免要受些寒气,精神头儿自然就不好了。
孙姑姑面露忧色:“眼下老夫人能顾好自个儿,便是天老爷开大恩了,旁的事您要想开点儿,少操心。”
鲁氏幽幽一叹:“老身为楚家操了一辈子心了,哪是说想开就能想开的,我瞧着怕是还有大事要发生呀。”
孙姑姑一怔:“老夫人这是在担心世子么?”
鲁氏敛住眉眼,看了看屋外阴沉的天色:“子仲这两日都在外头奔波,连楚桃的葬礼也不曾露面,老身估摸着他在背后查柳氏。”
孙姑姑压低了声音:“我听府里的人传言,那日接走三姑娘的马车,本是来接姜姨娘的。”
鲁氏苍老的手暗暗攥紧衣袍一角,“柳氏这次怕是要栽跟头了。”
“那往后侯爷该如何是好?”
鲁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沉默片刻后,她转而吩咐:“听闻子仲这次被人下了情人花之毒,多亏姜姨娘给他解了毒,你且将我收着的那上等参给她送一盒去,让她补补身子。”
孙姑姑立马应了声“是”。
姜欣然收到老太太的上等人参后,心下倒涌出些许不安来,这大过年的,她与世子没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倒是给她送来了补品。
于是吩咐玉儿准备了些食材,亲手做了盒糕点,又亲自拿去锦秀苑向老太太问安,陪着老太太闲聊了一会儿,这才回了怡安院。
进怡安院大门时,她朝书房的方向瞄了几眼,“世子一直没回来过么?”
玉儿摇了摇头:“奴婢大清早就见到他与丁秋生一块儿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过。”
姜欣然也没再问什么,转身进了院子。
国公府。
周为这几日累翻了,休沐在家当真是比上朝还要累,不只对妾室们要雨露均沾不能有任何偏袒,还得给妾室们的娘家人准备同等份量的过年礼,反正诸多事挤在一块儿,琐碎得很。
到了初三这日,他本想赖赖床多歇息一会儿,没成想刚翻了个身,便一眼瞥见楚哲正站到他的床前呢,他神情一震,睡意顿时消了大半:“你……你大清早的来我屋里做什么?”
楚哲冷眼睥睨着他,随手将被子一掀:“起来,陪我去见外祖父。”
周为仍没出息地蜷着身子:“要见你去见,拉着我干嘛,我与祖父可是天天见的。”
“你得与我一起去挖坟,须跟祖父说一声。”
一听“挖坟”二字,周为惊得从床上“嗖”的一声坐起来:“你挖谁的坟呢?”
楚哲神色沉静,一字一顿回道:“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