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年微微一愣:“什么?”
“和艾勇他们。”艾佳敏说。
艾勇,艾佳敏的弟弟。
“你……你当时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天艾勇带着父母来店里闹,他心里正着急,火气没处发,又见他们那么不关心艾佳敏,脾气没收住吵了一架。
吵完他也不知道对不对,回来看着病床沉睡的艾佳敏,就絮絮叨叨地讲了。
「你要想骂我便骂吧,反正我已经吵架了。」
「对不起,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亲人,我不该那么没礼貌的。」
「可是我还是好生气啊,他们为什么不问你病情,上来就一副要瓜分财产的样子。」
「如果你真的醒不来,我把遗产都捐了你会介意吗?」
张知年当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没想到艾佳敏会有意识。
那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这人不是都知道了?
一想到这,张知年顿时感到窘迫,脸颊不由得发烫。
像是为了确认张知年心中所想,艾佳敏点了点头:“嗯,能听见个大概。”
张知年垂下头,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声道:“对不起。”
艾佳敏轻扯唇角,笑得很淡,她说:“知年,你怎么这么傻呢,不要和他们吵,伤身体。”
“你……”张知年难以置信地盯着艾佳敏,喉结一滚,反复确认:“你不生气吗?我很没有风度,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艾佳敏轻轻摇头:“谢谢你。”谢谢你,又给了我一次生命。
谢我?
张知年不知道艾佳敏要谢他什么,他不是最应该说谢谢的吗?
“小艾,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见艾佳敏不抵触自己,张知年俯身将人拥在怀里,一直忍着的情绪最终崩溃,不愿让艾佳敏看见他落泪,他将下巴埋在艾佳敏肩头,闷声道。
艾佳敏回以拥抱,柔声道:“好,回去说。”
-
艾佳敏出院的那天,协会跟往常一样弄了个欢庆仪式,毕竟每一次的成功都预示着实验在往新的领域迈进。
张知年得知后非要做东请大家吃饭,那天闹了很晚才回家。
不过张知年是滴酒未沾,甚至表示以后他都不会在沾酒了,他要给艾佳敏当司机。
一辈子的司机。
他在心里默念道。
出院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坦白局。
在张知年的追问下,艾佳敏如实告诉张知年何时出现的抑郁倾向。
艾佳敏曾以为自己经历那么多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什么都能抗住。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父母一次又一次打电话过来,张口闭口就是谈钱,却从不过问自己一句“你累不累”“吃饭了吗”“照顾好自己”时,艾佳敏也会情绪崩溃。
尤其在独自赶项目的深夜,张知年还要在外应酬。
艾佳敏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甚至有一丝完美主义倾向,不少合作商都觉得她无所不能,总能写出令人称心的策划,然而有一点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她厌倦被家人当成一个切切实实的提款机,更厌倦一次次选择妥协的自己,最终钻了牛角尖,偏偏隐藏得又好,没被张知年发觉。
等她再回味过来时,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开始没日没夜的失眠,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她有想过死亡,可每每回忆起张知年的面孔,又作罢了。
如果说父母只是无尽压力的来源,那压死她最后一根稻草的应该是张知年那句无厘头的“离婚”。
十年了,十年时间,无论新鲜感,还是耐心,早该消怡殆尽了。
她果然是无趣的。
她早就说了自己不适合婚姻。
钻入牛角尖的艾佳情绪每况愈下,她知道自己病了。
为了不让张知年发现,也为了不让自己变得神经质,她不得不靠药物维持。
如果在这世界还有念头,应该就是她曾答应过张知年,会陪他一起打理好公司。
“所以你那么努力工作,是怕以后撑不住不能陪我是吗?”
张知年在感情里或许称不上聪明,可又不是真傻,经过艾佳敏这么一说,稍微联系下前后原因便能得出结论。
艾佳敏沉默着,安安静静靠在张知年怀里,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你怎么敢啊。”张知年搂住艾佳敏的手不由得加紧,心脏如同被什物揪住一般生疼。
这几天,他基本都在家办公,无时无刻不把视线放在艾佳敏身上。
他从前错过太多了,生怕自己再一不留神就将人弄丢了。
艾佳敏忙碌了这么多年,经过这么一遭,很多事也想明白了,谨遵医嘱给自己放了长假。
她去报了绘画班,瑜伽班来丰富业余生活,不再抗拒自己生病的事实,定期会去看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