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尘埃(79)

说句实话,看见成绩的时候,心里是比较清爽的,好像一个无目的的小船终于靠岸,划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想二战了。我想离开家,去过崭新的生活。

这样的念头,就跟失恋的女人去买醉一样,想通过新鲜酒精麻醉一切感官。可是,毁灭是一件事,重建又是一件事,我用一整年毁灭了我的身体与心灵,又该怎么重建新的自己呢?

大道理成千上万。人生是一片旷野,考研不过是一个窄路。但是,如果一个人走不好窄路,他未必就有信心走好别的道路。失败是极其内耗的一件事,尤其是因此生发的自我否定,简直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不是没有经历过挫折,可是这一次,我真的从内到外,感觉到很累,真的很累。

中午的时候,投递了几份简历,很快地有了消息。

这大概是迄今为止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事情。但沟通之后,发现存在很多问题。理智告诉我先不要着急,过一段时间再看,也未尝不可。

我跟朋友说,我很累,我想歇一歇。好像这一年,我老了十岁。

按照鸡汤的逻辑,失败者一定要吸取一些经验。我从来都不觉得,失败,或者说,苦难,是值得感激的。人真正该感激的是阅历,而阅历如果非要通过这样惨烈的方式,那我不一定要获得。

我也想,如果我没有考研,直接去工作,是不是会有别的收获?如果第一年在校考研,而不是考资格证,是不是环境更好?如果年末没有施行二十条……一个一个“如果”,切开,吃下去,我只觉得苦。苦到不想回头。

朋友说,我才二十出头,大好的日子等着我,又何必在这里痛哭流涕?

的确,如果这样来想,前途豁然开朗。毕竟已经如此,难道还会更糟?

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以后再不济,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得不到。我不知道自己还会空白多久,只是发自内心、走投无路、置之死地而后生般的,希望自己多彩起来。

第41章 罪恶夜晚

厨房窗边,黑色大理石桌台挨着磨砂拉门。一条鱼开膛破肚掉在地上,鱼尾溅上了血。黑红黑红的颜色迤逦着,一直涂抹到拉门外。

她微驼着靠在桌边,面向窗外。苍白的手指把电话挂断,嘴唇还在发抖。

黄昏时分。她看见街对面那家保姆又出来拖地。手一前一后,牵动着头在光影里一阴一晴。

那保姆总是面无表情,机器人一样。这让她想起那天,在洗手间被推倒时眼前的拖把。

湿淋淋地在角落里拧成一团,心痛如绞的样子,比某些人更有人情味。

寒流刚过,气温短暂回升。傍晚仍有那么几绺阳光,牵牵绊绊搭入住宅楼,系在病恹恹的树上。

有早早放学的孩子,小男孩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进礼品店。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她想不起来。她对这些很早就没有感觉了。

夕阳流泻在玻璃上,她看见自己的侧影朦胧地映在一片柔光里,像那年相亲的时候。

“哪天送你礼物,哪天就是过节!——来,拿着!”

哪有第二次见面就塞人礼物的?她红着脸坐在餐厅里,他一身烟味,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对面,“真不懂你,我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你喜欢,就买给你吧。”

礼物拆开是一个直筒陶瓷花瓶,下面趴着一只粉色小猪,睡得酣酣地。

她常常温柔地看着粉色的小猪,在等待他晚归的时候。她守着一桌凉透了的菜,幻想肚子里宝宝的样子。

“你可算结婚了,得赶紧要小孩。”同事是过来人。

“可……我觉得他没还资格做一个父亲……”

“哎,男人要应酬,抽烟喝酒很正常的。再说,他在家里打你,在外面就能保护你的。”

她摇摇头,接受不了这样的理论。

粉色小猪花瓶从客厅挪到厨房。自从刀架子被他摔碎,花瓶就成了替代品,里面放着剔肉的尖刀。

后来,肚子里才四个月大的孩子死于她的脚下一滑,像那只被刀尖戳在案上的粉色小猪。

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收拾桌子,男人站起来拽住了她的衣袖,力道之大快要把衣服扯掉。她晃了下身子想要挣脱,然而酒气裹着发热的气息喷在脸上。

她将碗掷在桌子上,几乎在同时,她就听见了巴掌打在脸皮上的清脆声响。

这声音让人有种抽离感,好似这一巴掌不是打在我脸上的。直到火辣辣的滚烫沿着耳根传到我的头皮,她才意识到这一切。

她的记忆一面向后追溯,一面向前推演,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和不轻不重的小事勾连起来,构筑成如今的生活。悲剧的萌芽在墙壁里肆意生长,终与混着血肉结成铜墙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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