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却成为了女神,引导迷途的灵魂进入天堂。
这就是男性社会的神话美感,这就是男人眼中光辉女性的命运。
我讨厌这种身不由己。可我没有更加强大的精神力量与之抗衡。当他躺在我怀里,跟我埋怨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他那暴脾气的老婆,我竟然对他充满了怜惜。
这实在太可怕,不管这样的感情出于什么理由,都足以说明他开始变得与众不同。
3.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屋子里发呆。
自从上次,我们有日子不联系了。他问我最近忙不忙,想带我去澳门玩。他老婆出国了。
我说好。
一进金沙娱乐场,两边就是筹码碰撞的响声,哗啦哗啦像汹涌的海浪。
可是这不是海,没有白沙和海鸥,只有流光溢彩的灯,层层叠叠地流泻下光影。
我突然想,这要是放几面镜子,那就像奇幻仙境了。
“这里为什么没有镜子。”
“怕作弊。也怕大家看见自己的样子——很憔悴的。看见了就没兴致,赌场怎么挣钱?”
我被裹在一件水貂毛的大衣里,靠着他慢慢走。
“去买筹码。”我手里忽然被塞了一张卡,“来金沙不赌一次怎么行?”
我连忙把卡往他怀里放:“我不赌。——不会的,怕输。”
他笑着松开手,还是把卡推到我衣服内侧:“试试看,小孩子嘛。我像你这么大,每天都想当发哥。”
“我又不喜欢港片……”
我拿着卡,心里有一点雀跃。我努力地摆出可爱温顺的样子,他说要去给我选酒。
身边是紫色绿色的赌桌,绸缎闪闪发亮,荷官坐着发牌,旁边戴帽子的、秃顶的、抽烟的、端着酒杯的,他们有些出汗的样子。
我又何必这样假惺惺。几年的光阴不是一样地过来了吗,我为什么欢喜得这么诚惶诚恐呢?
望着他的背影,我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
我绝不能接受情人的身份,我才应该成为女主人。
这种念头一旦萌芽,我就不能再回头了。再不能满足于小恩小惠和甜言蜜语。
使一件东西保持原封不动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它及时毁灭。我已经没有什么力量来毁灭这荒谬的爱情。
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那就毁灭我吧。
站在金沙的牌桌前面,我想起曲突徙薪的故事。
有人警告主人,再不把烟囱改成弯的,就要着火,主人没理会。最后果然卷起火舌,热浪铺天盖地,火光肆虐着吞噬一切,把一屋子的人烧得焦头烂额。
我该接受这样的警告。可我没想到切断感情并不像这样,轰轰烈烈一声巨响,一切都可以灰飞烟灭,结果是抽刀断水,刀和水都悄无生息。
住进度假酒店,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说了我的要求。要么赶紧结婚,要么立刻分手。
他摸着我的头,像是哄一个小孩子。
我说,你明明不爱那个女人,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说,有些事情不是爱情能解释的。
我冷笑着说,那该用什么来解释?钱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难道不是吗?
我沉默地望向窗外。
明明已经没有感情了,为了可笑的自尊和不甘而勉强地同进同出,有什么意义呢?情人这个身份使我失去了工作,朋友,甚至是家人。我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我的卑微没换来什么踏实的东西,倒是把曾经凝固的光洁的美好世界给打碎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我们又来到了金沙赌场。赌桌上依然坐满了人,汗流浃背地盯着牌。
赌徒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赢了不收手,输了不服气。都是因为太贪心,得寸进尺的贪心。
我想起那天在度假酒店,看见服务生擦地板。
他逗我说都是输了赖账的赌徒,罚他们在这里干活。
“像不像石观音?废了人武功,叫他们在大漠扫黄沙。”
用无休止的劳动来剥夺自由,用肥皂水清洗不合实际的迷梦与可望不可及的幻想。直到灰尘散去,木已成舟,他们便对未来彻底死心。
我攥着筹码挽着他,一抬头忽然看见他太太站在二楼。
我愣住。她当着我的面拨电话。手机的声音响在我身畔。
果然随叫随到,他松开我快步上楼。
那个女人冷冷地看我。
我想起一出话剧,所有的死者垂下眼帘,目光低垂,一遍又一遍地去遭遇不幸的命运,陷入循环的劫难。
她那样悲悯地看着我,看着我年轻的身体置身于金沙赌场,置身于筹码轰鸣的海洋。
我突然没有任何兴趣进行赌博。
我已经输得干干净净了。
4.
他拉开车门叫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