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山+番外(48)

沈澜沧问她抽不抽烟,罗谣接了过来。

她对妈妈的印象已经很稀薄了,妈妈远走巴黎的时候她刚上初一,最敏感的年纪。她一直以为妈妈是回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毕竟她又带自己去跳舞了,还请她吃了一顿麦当劳。

结果回到家,父母又和以前一样吵架,妈妈单独叫她出去,告诉她自己要和爸爸离婚,定居巴黎,而她就留在这里和爸爸一起生活。

“这块表就是我妈妈给我的礼物,她说是演出的时候在瑞士买的。”罗谣摘下手表。牛皮的表带,红色的指针像两把剑,镶钻的表盘反射着对岸的光辉。

她示意沈澜沧伸手,把表系在了她的手腕上。金属的表盘保留了她的体温,沈澜沧觉得它像一枚听诊器,在替主人探听她的心跳。

“好看吗?”

“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送我表的时候,她让我不要恨她,她没得选。如果家庭和跳舞必选其一,她只能选跳舞。我还有爸爸,而她不跳舞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说我是她今生唯一的孩子,为了跳舞,她不会再要孩子了。”

“既然如此她当初为什么要生你呢?”

“我问过她,她说当初是被激情蒙蔽了双眼,等激情消退才知道代价这么大。”罗谣觉得自己也在冥冥之中受了影响,她对激情的逃避,对深情的惶恐,都源自对代价的恐惧。

“送我了?”沈澜沧把耳朵贴近表盘。无论人是快乐还是悲伤,是热情还是冷漠,是热闹还是孤独,钟表永远以一以贯之的标准衡量世界。

“在你那寄养几天,别自作多情。”罗谣把她的手臂扯过来,也贴在表盘上听。嘀嗒,嘀嗒,嘀嗒,小时候她把这些声音当成妈妈要对她说的话,严厉的、温柔的、倾诉衷肠的,指针的声音有了面孔,是妈妈嬉笑怒骂的样子。

沈澜沧抬了抬手指,指尖无意间在她脸上刮了一下。罗谣身上过了电流。她坐起来问沈澜沧:“你快乐起来了吗?”

“快乐。”

“你今晚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姚岑呢?”

“我想一个人呆待着,让她先回去了。”

“那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

片刻之后她又说:“只要你在这里,就算什么都不说,我也很快乐。”

她和上次一样快乐又温柔。罗谣盯着她看,眼睛里像有傍晚的潮水,涨涨落落。沈澜沧感到她就快袒露自己的内心了,一直被她隐藏回避的内心。

“澜沧,我们逃跑吧。”罗谣忽然说,声音像一团棉花糖,神情一派纯真。

沈澜沧没有回答,狂风从侧面吹来,头发飞舞到眼前,她的脸只剩窄窄的一条,若隐若现。从发丝的缝隙中,她看到罗谣的头发都向后飘去,连修饰的碎发都绒毛似的浮在头顶。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有些湿润,像拼贴了表盘上的碎钻。

说完那句话,罗谣似乎觉得语气太过亲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羞涩地转过头去,望着远处那座短桥。又有几只小艇从桥下划过来,桥上行人冲他们打招呼,身影像棋子。

沈澜沧很想摸她的头发,她伸了手,却在罗谣转头的瞬间缩了回来。她望着对岸灯光的乱流,眼眶里热流涌动,烟抽到了头,假借灯火重新点燃,毕竟灯火那么烫,连夜晚都能烫漏。

罗谣趴在膝盖上看她,说:“别哭了。”

“我没哭。”沈澜沧说。

“真的?”罗谣的目光追着她的眼睛。

“我他妈真没哭。”沈澜沧边说边躲,罗谣穷追不舍。

沈澜沧在阴影里蹭掉眼泪,站起来往桥的方向跑。罗谣追着她,她们跑过夜晚的咖啡厅(没什么人),跑过短桥(许多小艇的观赏者),跑进了车站。

在灯光下,沈澜沧已经神色如常,既看不出烦恼,也看不出忧愁。但这个夜晚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她带走了罗谣的手表。

第20章

沈澜沧像喝了酒一样,甚至比喝了酒还要醉。她躺在床上,听着枕头上罗谣的手表,嘀嗒,嘀嗒,嘀嗒,呼吸是它的1.5倍,心跳是它的两倍,和酒后心律失常的表现相差无几。

到了第二天早上,沈澜沧仍然没有醒酒,她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潜意识里,她和罗谣在河畔坐了一整晚,小艇一艘接着一艘从面前经过,划开的水纹像一套五线谱,灯光是落于其上的音符,十个百个地闪动,弹奏出轻缓的夜曲。

她很早就醒过来了,其实她还想睡,想回到夜里去,但亢奋的精神迫使她起床。她梳洗一下去了咖啡馆。

今天是个阴天,阴天的咖啡馆会比晴天时人少,沈澜沧去的时候还只有三三两两的上班族和用功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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