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样。”一说起家里的人罗谣就涌上复杂的情绪。她要了一瓶啤酒,给祁迹倒了一杯。
“其实仔细想想回家也没那么糟,看看她们每天活得好滋润……”她说的是另外两个室友。
“现在就开始自我说服了?”
祁迹嘿嘿一笑。
“想回就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舒服再回来。”
“可我要是走了,就剩你一个人了。”祁迹咬着嘴唇。罗谣装作嫌弃的样子,让她赶紧收收泪,别来这一套。
“就是一年少两顿饭而已。”她说。
“也对……”祁迹嘟着嘴,眼泪流产了。
“没事,我舞团的朋友都在这边呢,放心吧。”罗谣安慰道。其实她舞团的朋友也都离开这里了,有的人去了上海深圳,有的人转行回家考公务员。
“等我决定好再告诉你,我还没想好呢。”祁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为情,“不过你当初毕业的时候说要去跳舞,真的吓了我们一跳。我们还以你开玩笑呢,大家根本都不知道你会跳舞。”
罗谣啃着鸡腿笑起来。
“你藏得也太深了,居然不跟我们说。”祁迹埋怨过好多次了,每次罗谣都是笑而不语。她说罗谣肯定是勾践的后人,卧薪尝胆有一手。
“你选的路比我们的难走多了,”她接着感叹,“真佩服你的勇气。”
“我谢谢你。”罗谣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堵她的嘴。
可惜祁迹一说话就收不住:“还是上学的时候最快乐。不对,上学的时候也有一大堆破事。还是在东京的时候最快乐,有钱又有时间,除了打工上学,可以到处玩。”
罗谣低下头,专心啃鸡腿。
“可惜学生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祁迹靠在椅背上伸懒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去东京。”
她想念宿舍三楼的沙发和厨房,当然还有阳台,傍晚可以站在上面看夕阳。宿舍里除了她的倒霉室友,一切都是完美的。
“总有机会吧。”罗谣终于啃完了鸡腿,啤酒也见底了。
“难说呢。”祁迹今天情绪不怎么样。不过罗谣内心也是这么想的,难说呢,也许这辈子再也去不了东京,有些记忆最终会化作尘土。
吃完饭,祁迹去上厕所,罗谣站在外面等她。肖慧中在朋友圈发了很多照片,她在参加家庭聚会,怀里抱着一条小狗。
那是她新养的狗,几年前波波去世了,罗谣同样是在朋友圈看到它奄奄一息的照片。她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她和肖慧中几乎不联系了,逢年过节也想不起来发祝福,有时候只在对方的朋友圈下面评论一条,也未必会收到回复。宋小雨倒是过年过节会群发祝福,她已经结婚了,今年准备要孩子。
祁迹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罗谣的爸爸发来消息,说过段时间要降温,记得把秋天的衣服拿出来。
好,你们也注意天气。罗谣回复。
你妹妹钢琴比赛得了一等奖。他发了一张照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长裙站在钢琴前,手里捧着证书。罗谣认不出她来了,她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变漂亮了。
很棒啊。罗谣回复。
“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保持了很久,然后——
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看情况吧。
又是“对方正在输入……”
爸爸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之前也有错,不会再说你了。
大学毕业时,罗谣和爸爸因为工作原因吵一次架,爸爸让罗谣回家考公务员,罗谣要留在北京跳舞。
那会她本来想重新参加艺考,但后来综合利弊,还是选择了进舞团当替补。那是他们之间争吵最激烈的一次,罗谣把家里的碗和盘子全砸了,吓得楼下找来了警察。
后来罗谣就一直没回过家,有一年爸爸来北京看她,两个人自说自话,最后依旧不欢而散。
她的后妈有时候也会发消息来劝,说你爸是怎么怎么关心你,正托关系给你找舞蹈班,让你回来当舞蹈老师。
您这是吾日三省吾身吗?罗谣回复爸爸。
你不愿意回来工作就不回来,但过年总得回来看看吧,你妹妹都比你高了。
哈哈再说吧,我先洗澡了。
好,你洗澡吧。
“又应付你爸呢?”祁迹问。
“你怎么知道?”
“看你表情。一丝丝不屑,一丝丝无语,一丝丝‘我就知道’,还有半丝丝温情,但是也快耗没了。”
“你改行做数据分析吧。”罗谣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我正有此意。”祁迹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回家前她们又钻进电玩城玩了一会,罗谣今晚很快乐,和朋友在一起总是快乐的。上学的时候她们天天在一块,经常觉得对方烦,有时恨不得让对方消失,现在这种快乐反而来之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