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哆嗦着:
“我爸爸是孙屹元,我是卢倾倾,我是我爸唯一的女儿,我爸爸带我来英国,我要带爸爸回家,我恨英国,我要回家。”
一个女公职人员坐在卢倾倾旁边,陪着她,无限的同情:
“sorry······”
卢倾倾努力控制情绪,自认为思维清晰,朝旁边的公职人员:
“送我回去,我爸爸在等我了,他抽完烟了,找不见我,他会担心。”
大家摇头。
不是卢倾倾的英语差。不是大家听不懂。
是她完全说不成整句子。呜呜咽咽的,连个完整单词都吐不清。
心里明白,嘴上已经不行了。
孙屹元在伦敦办事处的同事来了,通知了大使馆。
大使馆同英国这边交涉完,派出一个女同事,朝卢倾倾宣布:
“请你节哀。你爸爸出车祸,已······”
卢倾倾抬头,角膜已经快被泪水冲得脱落了,不成腔调问:
“我们是在拍戏吧?我妈妈是演员,我是校戏剧社成员······这是愚人节?到万圣节了吗?我爸说出去抽烟,叫我等他。小孩子都知道听大人的话。你们一定是想拐我,知道我爸有钱······我就坐在这里,不,我要回刚才的餐馆。我爸爸是孙屹元,我爸爸是孙屹元······”
办事处的同事朝英国政府争取了一名心理医生,全程跟着卢倾倾。
她穿着米奇拖鞋,望着露着的脚趾,知道人生毁了。
去太平间认尸。
圆胖的、红黄胡子的法医,有点秃,朝卢倾倾嘱托: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卢倾倾指着法医的操作服领口处,提醒他:
“上面有酱汁,应该是芥末酱。我小时候吃炸鸡,我爸就给我蘸蜂蜜芥末酱。”
法医同情地欲言又止,朝卢倾倾身后的心理医生:
“她现在的精神,可能······”
法医耸耸肩。
“sorry.”
卢倾倾不等所有人反应,狰狞的一把拉开了尸袋。
她盯着看了很久,忽然惊笑抬头,眼神惊悚,声音高亢:
“我们是黄种人!可躺着的这个,是蓝色的。我爸也没这么肿。它没精神。我爸爸笑的时候,几乎要看到他的悬垂门。你们英国人死全家!不列颠沉岛!你们全死!我学英式英语,不是为了跟你们沟通我爸死亡的!杀你们杀你们!!!”
同行的人全部垂下眼睛,沉默。
卢倾倾忽然朝着天花板,哀吼:
“我要杀人!我要杀人!我要见肇事者!我要杀死肇事者!我要杀了他们全家!我要把他们割成蚂蚁大小!我要杀了英国!我要电锯,开肇事者的脑颅,然后开车碾成肉泥!杀你们所有人!”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赶紧同英方交涉,表明卢倾倾只是受了刺激,并无实质性伤害他人行为。
心理医生把卢倾倾弄出太平间。
遥在北京的温杞谦早已被洗出绯闻,网络上已经换了几茬热搜了,无人再在意什么素人兄妹了,但他还是夜夜无法入睡。
北京的家,因为家具少,也因为那段时间曾经回荡过满当当的二人欢声笑语,一旦失去其中一个,显得尤其空荡、凄凉。
卢倾倾的电话不通了,微信处于无回应状态,邮件发过去,无回复。
有一种石沉大海的被吞噬感。
半夜,温杞谦听见家门响,以为卢倾倾突然回来了,赶忙起床,脚踢在门上,指甲盖子瞬间充血,他也毫不在意。
他兴冲冲拉门。
爸妈站在门口。
一种不祥感,袭击了温杞谦。
如果是因为前几天网络上的传闻,温所不会用一种逃避儿子的眼神。
温杞谦赶到奇怪。
爸妈进门后,不吭声。
林辞林转身,朝迟疑关门的温杞谦:
“孙屹元去世了。”
温杞谦震惊几秒,皱眉:
“妈,你飞机上睡懵了?”
在吕伯庸家厂子查监控的时候,孙屹元开车猛着呢。
以孙屹元旺盛的生命力,还没找他温杞谦算后账呢。
林辞林:
“祖音通知我们的。等倾倾在英国办理完孙屹元的火化,就带着骨灰回国。”
温杞谦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往客厅深处走走,看了看钟。
夜晚11点多。
温杞谦:
“爸,你叫叫妈,她魇住了。”
温所站着没动:
“卢祖音已经飞去英国了。倾倾精神可能······需要她妈妈的帮助。大使馆和她暂时无法交涉。我和你妈回来,等祖音回京,帮帮忙。”
温杞谦在客厅走了几步,撞到墙上,才发现自己失态。
可他不知道去哪里。
“我要去英国!”
温杞谦忽然吼。
林辞林和温所对视了一眼,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