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猜到她顾虑,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是宫外的,五十枚钱,不算宝贝。”他伸手想拿开那两张包着它的纸。
德连睁大眼睛,又细细瞧了眼手上的帕子喃喃:“五十枚钱啊......”不能称得上是贵物,但是这么一个小物件,也算铺张了,德连还是替春山心痛。
宫女手头也不宽裕,多的肯花五十枚钱买一只素簪子,但大抵都不肯花五十枚钱换这么一方素帕子的。
春山懊恼自己不了解这些女子之物的物价,还是说得多了,趁她不在意,抽走了她手心两张包着的纸,捏作一团塞进袖子里。
德连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他:“我收下就是了。只不过往后,可别再提咸门马房的恩了。”
春山才放下心来,跟着笑起来,“我知道了,莲儿。”
“你这才进宫,还不知道要使钱的地方多呢,往后多给自己备着些。”德连是真心疼他的月俸,忍不住多嘴提醒了几句。
春山又变成温和听话的样子,“嗯,我记着莲儿的话。”
“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春山立刻摇摇头:“不会。”他心想,永远都不会。
德连催他:“这么一大早赶来,快回去吧,还能再躺躺。”她望着他,在宫里没饿着,才几个月好像长高了些,面上也更白润,让她想起从前家里种的芦笋的嫩茎,想掐一把。
春山摸摸脸,没摸到脏东西,红着脸看德连。
德连笑出声来,把帕子叠好别在腰间,挥挥手:“多谢多谢!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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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山目送德连往偏宫小伙房走去,她穿着灰红的宫女衣裳,长头发梳了一个简单的挽髻,两朵尚膳局制式的粗糙绒花簪子。
春山看她的背影像一只翩翩的蝴蝶。
进门前,德连又回过头来,看见春山果然还站着不动,摆摆手把人催赶着人回去。
春山这才往回走。
偏宫在皇宫西北,春山要去司礼监听差,便要走过一条沿着宫墙的廊道,再穿过大半个御花园。
这个时辰还早,贵人们还没洗漱,路上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春山抬脚走了几步,听到身旁有猫咪的叫声。
“喵~”
他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毛茸茸的背影,从墙上一跃跳下去了。
有的宫院里有老鼠,养猫倒也不稀奇,但都会把猫拴着,晚上放在屋子里捉老鼠,就怕一放出去,畜生不通人性,冲撞了贵人。这猫自由自在地在这上跳下窜的,并不合规矩。
没走几步远,又是一声细声细气的“喵~”
这回那猫直接从他面前跑过去,一只白花花的小肥猫,步子还灵巧得很,颠颠地跑着,口中像衔了什么宝贝,有荧荧之光。
春山看得并不真切,白猫一溜烟又跑了。
它朝北边去,那儿是后宫,春山摇摇头,可别出乱子才好。
德连今天被指派了淘米,小中人已经担了水倒在伙房的大缸里,她跟另一个拨来的宫女一块伸手进去搅动,让浊物跟米粒分开,然后再换干净的清水,如此反复几次,就可以下锅倒水煮粥了。
另有四个宫女蹲着看着柴火,德连趁这功夫坐下,边上火烧的有热气,驱赶一早的寒冷,她闭着眼睛想歇一会。
米在灶上煮着,偏宫边上的屋里窸窸窣窣动起来,是僧们人早起了。
一会儿功夫就洗漱好,数十个穿着暗青色长袍的僧人整整齐齐往殿里去。
大殿是来供奉金如佛的,仅两层高,如今第一层已经有了雏形。
云水从窗户里望了一眼,跟边上的人说道:“又要起念经的声音了。”
他们念经像低声唱歌一样,云水还很喜欢听。
可没等到念经的声音,殿里有人高声叫起来,紧接着一个个头较矮的僧人便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云水皱着眉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其他的宫女们也察觉到不对劲,凑在窗户边的人越来越多,小声议论着。
德连被说话声惊醒,看大家都围在窗户那窃窃私语,看云水也在那伸着脖子凝思,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出什么事了?”
云水回头,面色有些发白:“还不知道呢,我总觉得不好,心里突突地跳。”她抬手捂住左胸。
“别吓自己。”德连攥住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灶膛里烧着柴火,云水的手汗渍渍的。
过了不到一刻钟,刘太监领着人到厨房,他背光站在门口,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到神情,只听到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伙房这里的人都不许出去!”他一个眼神,身后的中人便排开,守在门外面。
胆子大的想了想喊住了刘太监,小心地问:“刘太监,这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