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医娘(1170)

“没错。”傅九衢道:“从前缴获的假百晓生的信,大多出自大相国寺,眼下大相国寺在皇城司监管下,再无可能。那么递信出来的地方,就是假百晓生所在地……”

这么推测自然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封信,能看出什么来?”

傅九衢慢悠悠地将信掏出来,微微一笑:“这个可难倒我了。要不我们找条狗?”

辛夷:……

傅九衢突然把信递给辛夷。

“十一不是以嗅觉见长?”

辛夷牙槽差点咬碎,要不是有外人在场,说不得就要咬他两口才能消气了。

傅九衢却浑然不觉地笑了笑,拉住她。

“少安毋躁!吃几口茶,静待天黑。”

··

夜幕降临。

热了一天的汴京城下起了绵绵细雨。暑气稍退,华灯初上,圆月江灯,河岸笙歌,阴雨绵绵里美得宛若人间盛景。

五杂巷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黑灯瞎火,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腐靡的气息。

几个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江湖人行走在细雨的陋巷里。他们彼此不交谈,保持距离,一言不发往前走。

巷子里的人,偶尔探头看一眼。

沉默。

在这个繁华背后的暗巷里,有卖狗皮膏药的、有算卦的、有抱着破琴弹唱的,有搽脂抹粉在孤灯下见人就笑的。

毛骨悚然,如入冥界。

这是一个与繁华隔绝的世界。

好像头顶的天空都消失了。

细雨淅沥而下,巷子里的人对这一行外来的陌生面孔都保持了静默、防备。

一行人快速从夜色的阴影中穿梭而过,停在一家冥衣铺的门口。

里面传来一道惊恐的尖叫声。

巷子里有人来去,但是没有人在乎。

人们对这样的惨叫,好像司空见惯了。

砰!

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一个肩膀渗血的半大小子,正在被一个满头花白的老者追赶。老者手上拿着一把弯刀,嘴上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像是呜咽一般。

几个人破门而入。

满屋子都是冥衣、纸钱、香烛。

悬挂的冥衣背后,有一张矮小的方桌,方桌边坐了一个中年大汉,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目狰狞,听到门板倒下的声音,愕然抬头一看,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腌臜泼才……”

声音突然停下,他手一个哆嗦,差点打翻粥碗。

“广陵郡王?”

傅九衢看着那大汉的模样,拧眉不动。

那大汉推开小木桌,拂开垂下来的冥衣,朝傅九衢走过来。

“郡王……你是来抓俺的吗?”

大汉身材很是高大,在狭窄阴暗的屋子里移动,就像一座铁塔,很大的压迫感。

傅九衢身侧的程苍唰地拔刀……

那大汉并不躲开。

“俺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傅九衢眯了眯眼睛,“你识得本王?”

那大汉没有说话,转头将那个老人手里的弯刀夺下来,推入角落里的笼子里坐着,又扶好那个小孩儿,理了理他身上染了血污的衣裳。

“去换身衣服,吃饭。”

他云淡风轻地处理这一切,就好像家里老人举着弯刀砍追孩子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老爷子年纪大了,疯起来谁都不认……”

他张着嘴巴,笑声格外洪亮,看着静默的傅九衢和面前明晃晃的腰刀,半晌闭嘴,清嗓子叹息。

“郡王,郡王是怎么找到俺这里来的?”

傅九衢冷笑一声。

“何时轮到你来问本王了?”

那大汉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双眼里像有什么光芒在闪动,盯了傅九衢许久,突然道:

“二十多年前,俺因家贫偷窃富商,入狱后被充军西北,承蒙狄大将军看重,跟着他建功立业,官至录事参军,调任京兆府……狄将军卸任枢密使后,俺替他不平,有一次因为上官对狄将军出言不逊,和上官大打出手,失手将他错杀,被投狱问罪……”

说到这里,他反问傅九衢。

“郡王从来没有怀疑过狄大将军的死因吗?俺以为你这次回京,正是为将军报仇而来?”

辛夷微微一惊。

狄青为人豪爽仗义,在军中结交从不论贵贱,与将士打成一片。他死后,记他恩情的不知凡几,但因此而执着于为他报仇的人,想来不多……

傅九衢面色如常地看着他。

“你是仇峻山?”

那人眼睛一亮,“郡王知道小人?”

傅九衢:“我知道你,但不知为何会是你……”

仇峻山脸上隐隐浮出几分激动。

“郡王,坐,坐下慢慢说。”

··

仇峻山笑烂了一张脸,也不嫌冥衣店狭窄,将堆放的纸钱纸衣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一个摆桌的空间,又从里屋拎出两坛酒,拿几个酒碗,分别倒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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