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的手是抖的。那药碗咕噜噜打个摆子，摇摇晃晃立稳。
万千个念头涌到赵游金脑子里。她心思纷乱，只抱着被子。
兽皮轻厚密实，想必非常名贵。
身子一点点暖合起来，可是心越沉越冷。
她忽然不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金雪道：“谁让你来的？”
赵游金道：“我！我让我自己来的。”
金雪呼吸沉重，喉结突然向上一滚，就此停住，半晌，慢慢滑下去，“你让你自己来的？”
赵游金眼一闭头一点，“不行吗？”
金雪噎了一下，随即断然道：“这还能行？！这是军营！西凉军营！你说行吗？当然——”
赵游金道：“行！”
金雪像是个突然失聪的聋子，满脸震撼，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眯起眼，凑近了细细打量她，“你说什么？”
赵游金豁出去了，一摔被子，“你问我行吗？我说行！当然行！不然呢？不然我能来吗？我来就是因为行！”
金雪憋着一口气，把被子又摁回去，两手压实了不让赵游金乱动，“你睡一觉，我安排送你走。”
赵游金急了，“我去哪儿？”
金雪道：“你这么本事哪儿不能去？”瞪了她一眼，咬牙道：“···现在河北不安全，李贼义子李东奎···你也不认识，在河北。你先去甘肃。”
赵游金道：“你不去甘肃我就不去甘肃，我是来找你的。”
金雪无不嘲讽：“那我谢谢你！不过我不要你来，我要你走！赶紧走听到没？”
赵游金道，“凭什么？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是什么？我是表子吗？那你没给钱！给钱！”
金雪被她骂得一楞一楞，缓缓低转眼珠，看着赵游金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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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日记：老婆不讲理。
第35章 渡河-2
金雪跟着说了一句，“钱，”他把赵游金的手摁下去，梗起脖子对外喊：“哲布！”
哲布无声而入，手里递过来一碗面。
金雪随手接过，拨开黄澄澄的浇头，合面搅匀了，翻出下面盖着的肉丸子，一筷子送进赵游金嘴里，脸转过去问哲布木尔，“听到你在外面的声音，怎么半天不进来，这都不烫了。”
哲布木尔垂首含笑，“等你们谈完。”
金雪不耐，“这就吵完。”又对赵游金道，“说到钱，大都宫殿那么多金银碗碟，你难道没拿够吗？路上不够花？怎么我看你比饥民还瘦？”
赵游金一张口就被喂了肉丸子，嚼嚼咽下去，含糊道，“有几次···被骗了。”
金雪额角青筋蹦起多高，“那马夫是铎齐手里出去的，他没抢回来？”
赵游金道：“追过去的时候，见他们也很可怜，都是为了一口饭吃。而且我也快找到你，我想你不会让我饿着的···吧。”
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面碗上，金雪把筷子掐得各支支响，夹断了一筷子面，面条滑溜溜铺满汤面，于是金雪利落地再挑一筷子。
金雪道：“你那钱都是偷的！长生天，我第一次见人他娘偷钱做善事。开了眼了。”
赵游金哽了一下，“真、真有意思，这话你也配说？你、你自己是什么···什么好人吗？”
金雪手一顿，“对，我不是好人，你快滚远点！”
赵游金从小教养令她不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每次反驳不能，都急得不行，胡乱吸溜下去一口，“你畜生是你畜生，我喜欢畜生是我喜欢畜生，怎么了吗？怎么了吗？我愿意！”
空气凝固了。
金雪猛地把碗抱到身前，像是卫护着自己，避免被赵游金夺去贞操。脸上起了一层冰，然后咔嚓裂出个口子，透出丝丝缕缕困惑的神气，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吭哧”。
哲布木尔低头，曲起食指轻刮鼻子，即使努力压抑，还是忍不住泻出笑意来。
空气又开始流动。
金雪恼羞成怒，啪的将筷子摔到碗上，扭过腰，盯着哲布木尔。
哲布木尔双手揉揉嘴角，往下一拉，勉强忍住了，可不到片刻，又吭吭哧哧的笑出来，一边笑一边夺了碗出去，和帐外兵士道：“去校场数圈。别傻站着！”
金雪僵持半晌，手指先动了动，握拳再放开，暂时没想明白，面碗怎么就没了。
赵游金心烦意乱，一指头戳在金雪肩膀上，“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金雪长长的沉沉的叹了口气，左手掐眉心，“我现在顾不上这个，有金，你必须得走。”
赵游金道：“因为我是汉女吗？你这么讨厌汉女？为什么？”
金雪道：“我告诉你你得走。”
赵游金道：“可以啊，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