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齐“啊”了一声，立刻跺脚道：“行刑！行刑！”
出列的刑兵脸皮痉挛，站在金雪身旁，拉着腿总想往后挪，手里马缰病蛇般哆嗦。
亲卫连忙上去，抢过刑兵手中马鞭，一脚踹到刑兵屁股上，“滚滚滚。看你没吃饱饭似地，肯定一点力气也没有！铎齐将军赏罚分明，就是要狠狠打，才能让所有人看到军纪严明！”
说着话，手里已经把马鞭挥舞得呼呼有声。
两边雪地飞下道道黑印，最开始是白白雪尘，很快掺上碎肉，卷出点点红雨。
赵游金膝盖锐疼，视线一下子矮了许多。
她脑子突然变得很慢，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跪在地上，胳膊已经抱住铎齐小腿。
赵游金叫道：“对···对不起，我，我不该乱说话，你、您···能不能，那个什么刑，能不能停、停？天特别冷，···金雪也会···特别疼···”
铎齐眼望金雪，勃然大怒道：“都怪你这女汉奴乱说话！”
赵游金拼命点头，“是是，可我那个···金雪···啊不是，三王子，呃···他攻城有功，私自率兵是因为，因为，”她颠三倒四，“中原有农民军，可以与昌朝抗衡，这里没有农民军，晚不如早···那个，不能再打了···天这么冷···”
铎齐小腿被赵游金抱住，更是烦躁厌恶。再顾不上虚与委蛇，刚想抬脚踢断她肋骨，一低头，却见这女汉奴十五六岁，和目华一般年纪。
一想到目华，铎齐就心软了。
铎齐心一软，脑子也开始转，“对对，你磕个头，这事就算了。”
赵游金耳中都是鞭声，自顾自道：“对对，我，···其实是我撺掇的。”
可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金雪后背满是鞭痕，即使亲卫收着力，那马鞭极粗且|糙，毛剌剌的。
天又冷，人皮冻成一片，一鞭子上去就撕下好大一块皮，啪的拍在地上，再被鞭捎扇成肉碎子。
上次在柴房，二人和衣而眠。
此时金雪褪去上衣。
赵游金看到，鞭影之中，金雪左侧腰眼有一处巴掌大的伤。被深深剜出团肉。
故而唯独那里皮肤完好，像一面椭圆的黑洞，嵌在金雪腰后。
金雪胸膛起伏，“呃”的一声，撑在膝盖上的双手一软，臂肘打弯，整个人下意识蜷缩起来，背脊深伏，脸贴腿面。
铎齐也不管赵游金跪还是没跪，一边让亲卫停鞭，一边要挣出小腿。
也不用他挣，赵游金一见鞭子停了，马上松开铎齐，爬了两步，这才跌跌撞撞站起来，朝金雪跑。
有眼色的军官早给金雪裹上厚披风。
金雪一手抓着披风领口，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抖嘴缓了一缓，抬头对赵游金微笑，“你，下次再胡说，试试？”
金雪眉睫结冰，白惨惨的脸上一对琥珀眼。
披风里衬狐绒，菊瓣似的浓白长毛，吃饱了血，腻兮兮结成一小绺一小绺，尖头冻冰，泠泠一点明红。
金雪晃了一下。
行动快于思考，赵游金膝行半步，手掌托住金雪胳膊。
金雪眉头皱着，眯眼打量她，慢慢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但牙缝很红，那有血。
金雪挣了两挣，没站起来，颤巍巍笑叹气，“算了。”
赵游金肩头一沉，金雪的脑袋已经落了上来。
她听到金雪迷迷糊糊道：“腿跪麻了，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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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孤行-3
铎齐骂了赵游金，也骂了金雪。
最后让亲卫把金雪单独关起来，用蒙、汉、藏三语，各抄一百遍先祖姓名，
虽然铎齐态度很差，但给赵游金安排的屋子宽敞温暖。
红木小几上一半绿玉翡翠，一半珊瑚玛瑙，珠光宝气，炫人眼目。
侍女也和气，笼着衣袖扇熏炉。
在沙沙的风雪声中，女孩子细声软语更显温柔。
她一边扇一边道：“铎齐将军也为难，那么多眼睛看着呢，没有办法呀。其实铎齐将军从小最爱你们的书啊画啊，也对你们汉人最好了，再说咱们西凉和汉人，原本就是一家，从前···”
大概是个古老传说，说汉家和西凉同出一源。问题是有几个人名太长了，什么儿什么不什么花，赵游金如坠云雾，只会嗯嗯点头。
侍女好容易讲完了，沉默着对赵游金微笑，就像一个抽查学生的英语老师。
赵游金憋了半天，拉着侍女的手，小声问：“那个···金雪他需要抄···抄多少祖先的名字？”
侍女一愣，噗嗤笑出来，笑得梨涡浅浅，“五十个。”
赵游金惊讶：“这么多？”
侍女不自觉已经停下扇熏炉的手，掰着手指给她数，“黄金家族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记住前七代祖先的名字，可汗说了，咱们西凉可不能落后，要记就记十代，把旁支都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