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赵游金的老妇是个寡妇,丈夫儿子被西凉人打死了,她逢人就哭老无所依,平成公主见她可怜,就收她做洗衣妇。
她年轻时很是会弄风情,丧偶丧子后琢磨再嫁,却是比死鬼老公活转过来还难,于是装出一副“不是男人不要我,是我贞洁守寡”的态度,平素最喜欢编排年轻貌美的姑娘。
公主身边少女虽多,大抵是女官女将女史,老妇招惹不起,幸好厨房后院里低微丫头很多,足有二三十人,她靠墙插腰,张口骂骚包货、闭口骂勾男人,也是很威风。
遇到年轻姑娘被无赖调戏,她顶多说一句“男人不好”,然后细细打量姑娘头发衣裳,一定从发丝绣花上,找出姑娘欲拒还迎的证据。
此时遇到赵游金,更是搔到了猴子的痒处,暗自只恨赵游金没被西凉男人糟蹋大了肚子,那就更可羞辱。
老妇道:“你知错没有?”
赵游金不知老妇所想,道:“···知道。”
赵游金的本意是,自己妄自开口,断送了那么多戍兵的性命。
她不懂老妇脸上为何浮出喜色。
喜色一现而隐,老妇横眉竖目,怒道:“明知故犯,这就叫罪加一等。你们这群小妮子,平时装得天真懵懂,去跟男人好一通做作,就是骚得管不住腿了!别以为你勾上了西凉人,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等平成公主杀尽西凉人,就扒你西凉野男人的皮糊窗户纸!”
赵游金听得一愣一愣,“什么?”
老妇冷笑:“还跟我装糊涂呢,明白告诉你吧,这可没用!”
赵游金正待开口,老妇断喝道:“你跟西凉野男子怎么好上的,你图他什么,他又图你什么,他给了多少金银,都放在哪里,从实招来!”
赵游金道:“什么野男人···”
老妇一挥手,像是凭空把她的后半句话挥掉了,“看来你是不说老实话的了,那我且问你,是不是你从前在家里吃不饱,闻着肉香,跟了西凉野男人了?”
赵游金被说中,只要反唇相讥,想起在公主亲侍手下吃过的亏,目光在老妇身上转了几转,见老妇身宽体胖,自己未必打得过。
不得不强自压下火,忍耐道:“嗯。”
老妇别过脸,上嘴皮一掀,朝地上狠啐一口,又用后脚跟碾了碾,这才对赵游金道:“哼哼,还有吧!西凉野男人对你甜言蜜语,你把持不住,什么父母啊、礼教啊,全抛到脖子后头了,是不是?”
赵游金咬着后槽牙,“嗯。”
老妇呲起一边上唇,从牙缝里喷出个气音,伸出两根手指头,指指自己的眼珠子,再翻过去指指赵游金:“别想瞒了我!你现在还想着男人呢,是也不是?管他是汉家是西凉、是回鹘是蒙古,你只在乎那几把大不大罢了!”
赵游金眼见老妇声色狠厉,反而平静下来,她这人反正最不懂羞耻,纯粹是怕挨打,一点头了事。
老妇见赵游金好拿捏,不由大笑起来,又拍巴掌又拍腿,“好个小娼妇!我们贞洁守节、为汉家筹谋,你去西凉攀高枝,恨不得钻了西凉···西凉···”她不清楚西凉官名,随口道:“钻了西凉秀才的裤/裆,真是把我们汉家女儿的脸面都丢尽了!”
赵游金忍不住翻个白眼,“什么秀才,金雪是西凉王子。”
话音未落,老妇面色陡变,蹭的收回了扎着食指的右手,在衣角上连抹两把,屁股往后挪了挪,再三审读赵游金面色,确定她是否夸口。
老妇斟酌道:“嗯。男人家都是一样的,就爱个年轻女人,别人说‘一白遮百丑’,要我看呀,是‘一年轻遮百丑’!你这才多大,男人看上你,不是稀奇事。不过,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三媒六聘才好,我老人家见识多,骂你纯是为你好。···西凉皇帝有多少儿子呀?”
赵游金道:“二十多个吧。”
老妇定了定神,“嗯”,稍一缓和,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熊,你手指头加脚指头才凑二十呢,——二十多个?那是个屁的王子。别说汉家三妻四妾,那西凉鞑靼,三十妻四十妾都有了,你算根鸟毛啊!”
说着彻底没了顾忌,一手指头就戳到赵游金脑门上,差点没把赵游金头盖骨戳出个窟窿眼,流出脑浆子。
老妇道:“你就是天生的下贱!咱们汉家男人哪里不好了?你要巴巴上赶着陪西凉人睡觉?现在的姑娘家啊,有知道几个害臊的?哪像我们那当年啊,谁要在街上拿正眼瞅男人,关上门就是劈头盖脸的大耳刮子!”
赵游金看老妇扬起巴掌,在自己眼前摇来晃去,似乎真有动手的架势,一咬牙道:“你骂吧,从前我老娘也这样骂我,后来,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