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哭嚎一片,汉奴一边手握铁链,一边对弓弩手哭求饶命。
汉奴之下,是随时准备跟上的西凉军。
平成公主上半身都支出墙外,弓弩朝下,手一直在抖,但是一支也没发出去。
亲侍急得额角冒汗,口鼻皆是白雾,“殿下,城不能破啊!”
叶舒眼睛盯着平成公主,脸却朝着远处,“为汉人打西凉人,最后死伤的却是汉人吗?!”
眼看汉奴已经爬到云梯中央。
原本攻城极难,但西凉却用了如此诛心之计,——只要戍守兵士不忍屠杀族人,西凉军很快爬上城墙,开门迎军。
亲侍额角青筋高凸,“你不是汉人,西凉人打过来了,大可以另谋主事!”
赵游金心念电转,忽然想到原书里的一截,叫道:“可以——可以等汉人爬上墙头,再杀西凉军。”
根本没有人理她,赵游金提高声音:“用热油浇!”
这声倒是把公主喊得朝她看了一眼,和亲侍四目相对,“热油够么?”
亲侍直直盯着公主,仿佛这个法子是公主说出来的,不胜喜色,“正要塑箭,应有一锅。”
平成公主反身飞下城头,余音回荡,“你和叶舒留在城头掠阵,别伤百姓,”她停顿一下,“要是守不住,我去城门迎战。”
说完,红衣飘飘,几掠不见。
这边第一批汉奴已经爬上城墙,一双双冻红的手攀在雪中,吭哧吭哧冒出一张张人脸。
亲侍一边指挥戍兵搀扶,一边引导汉兵端来铁壶。
汉兵分立一排,在城头站齐,只等汉奴都爬了上来,上身支出墙外,对云梯倾倒铁壶。
壶嘴嗤嗤冒出白烟,一弯细黄滚出,浇在西凉军手上脸上,只听哇呀呀乱叫,前头的西凉军纷纷跌下,一连带倒三四个。
赵游金伏在墙头,只觉几人急落,砸到地上,很快堆成小小尸山。
一只云梯吱吱几扭,从中断裂开来,一片惨叫声中,密密麻麻黑点从高空坠落,简直像撒下芝麻。
可她知道那不是芝麻。
那都是人。
墙头满是汉奴,或坐或立,张口大声咳嗽喘息,其间还有几个侥幸不死的西凉军,也顾不上了。
叶舒低低叹口气,转头问赵游金,“你怎么想出来的法子?”
亲侍率领汉兵,手提匕首,揪住西凉军衣领,朝心口噗噗扎下,嘴里说,“真是好法子,据说当年汉高祖守白帝城,就用过这个法子,鞑靼侥幸登城也没力气,只能任由宰割···”
说话时,动作不由慢了半分,她手下的西凉军大声呐喊,可是嘴里只发出啊啊声响。
赵游金站在墙头,眼望城上城下尸山血海,又想起了金雪。
她当然期盼击退西凉军,但不愿意金雪就此死了。——死一个三王子,不见得能止戈休战。只有更重要的原因,她也不太愿意追究。
天地浩渺,而赵游金只能想起风雪中一只烤鸡。
汉兵大声道:“女将军杀了蛮子!女将军杀了这蛮子!”
雪片似连结成团,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相互迎合。
亲侍倒提匕首,西凉军衣领晃了一晃。
西凉军满脸是泪,双手拍着亲侍手臂,双脚不住蹬地,可总也逃脱不了亲侍掣肘。
周围三五个西凉军跪地磕头,砰砰有声,又指自己又指亲侍,眼泪留了满脸,泪痕结冰。
亲侍冷笑:“蛮子犯我国土、杀我同胞时,可想过今日?”
说完又是一刀。
叶舒忽然叫道:“不对!”
一个汉奴站起来,“看你一身打扮,并非汉衣,怕是叶舒先生吧?不怪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就是不盼着我们好!”
另一个汉奴也说:“女将军,西凉鞑···鞑靼不是人,只给我们这破衣裳,真是冻得受不住了,我们···我们···有没有一碗热汤,我们吃饱了,也好效力,开疆拓土?”
亲侍低头,给戍兵使个眼色。
戍兵带汉奴下去。
走过时,一个前胸中箭的西凉军挣扎而起,抓住汉奴小腿,被一脚踢开,在地上翻了几滚,热血咕嘟嘟涌出。
死了。
亲侍一刻不停,摘下身上弓箭,率弓弩手在墙头刷刷急射,一时间箭如雨下,西凉兵阵伏倒一片。
赵游金反复想着叶舒的话。
不对啊。哪里不对呢。
--------------------
第21章 攻城-2
叶舒道:“他们不是汉人!”
话音未落,城下响成一片,马鸣、人喊,轰轰隆隆,连脚下的砖地都隐隐震动。
亲侍与叶舒一齐扑到墙边,只见城门缓开,在号角声中,西凉大军飞马入城,卷起皑皑雪尘,潮水般滚来。
“汉奴”手舞足蹈,冲出门外,在马队旁高声喝彩,即使看不清神情,也能见挺胸昂首,分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