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像中国人用英语骂人只会WTF，可汗用汉话骂人只会猪猪猪，换成藏话蒙话就好很多了，吱哩哇啦永不重复，堪比圆周率。
朝中无人不做官，河南那几个大户人家，细论起来，都是平成公主叔伯，毕竟血浓于水嘛，能投资亲戚干嘛投资你？给西凉的粮草都运往祝若明军中。
赵游金住在金雪帐中，在饮食上从未觉出克扣，直到她和送饭的士官提起：“不要送羊肉，煲一窝粥，···嗯。多放黄芪。”
士官将托盘往胡桌上一摔，满碟羊肉一起一伏，肥膘白花花打颤，“爱吃不吃。”
赵游金原本正要给他抓银豆子，心想：他不是嫌钱少？随意多抓了半把，用小荷包包好，勾在手指上，笑嘻嘻递过去，“对不起对不起！知道你受累。”
没想到那士官接过荷包，当着她面翻开，倒进手里，依次取出几只，用一边牙齿咬了几咬，这才嘟嘟囔囔地应了句好。
在小事上吃亏没问题，但赵游金一向注重饮食。让她喝被人吐唾沫的粥可不行。赵游金长了个心眼，“我跟你一去吧，取了我自己拿回来。”
厨房的帐篷是下人地方，冰冰凉凉，像是被刀身贴着皮。
帐中密密排着八九只铁锅，锅下用土堆围火，锅里热汤飞溅，溅到土黄帐面上，就是一个小黑洞。和旁边的破到一处，露出外头苍青天色。
守锅的西凉厨子是新人，不认得赵游金，看她身上绒毛厚衫，狠狠剜了一眼。
赵游金下意识摸摸布袋，就一点干果，可她也不好意思让士官把银豆子分出来。只能窘笑不语。
厨子对她大声嚷嚷，但因为是番邦话，赵游金听不懂。
士官嘴一撇，阴阳怪气，“这是三王子妃。你小心点。”
厨子于是闭嘴，沉着脸把她又打量一遍，“三王子妃。”
然后别过脸去嘟囔。故意用汉话：“专挑忙的时候来。”
士官佯踹他，“你还忙？河南汉猪不给粮草，你做几顿饭啊？还忙？”
可赵游金是完全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一个人。她拍拍腿，蹲在一边，看到有一锅咕嘟咕嘟冒泡，“薏米海参粥？这锅给我行吗？”她掀开带过来的瓷盅，“大哥你叫什么？我回去就托人给你送银豆子来。”
“诶。不敢，那是可汗的。”
“那这锅行吗？”她自己一锅锅看去，“杏仁红枣粥？算了···桑叶性寒。这锅百合枸杞粥给我吧。”
“三王子妃这是挑上了？”
赵游金懒得解释，又自己摸了一遍，撸下玉镯子递过去，“辛苦。辛苦。”
“蛮子不识货，看不出玉好玉坏。”
“我也不懂，这不是赶着急么。三王子等着。”
“别人不等着？”
“行行行。我等我等。”
“就该你等！凭什么你要就有啊？”
赵游金把玉镯子戴回去，蹲在地上搓自己耳根玩。
士官依次送到各个贵族帐篷，轮到赵游金的时候，她腿都蹲麻了，站起来眼前发花，龇牙咧嘴。
留给她最普通一锅糯米粥，赵游金拿铁勺盛好了，端瓷盅回去。
一顶顶帐篷飘出饭香，去掉了夹帐帘的银扣，飘飘漏进去一缕风透气。
金雪正啃羊骨头，听到帐外亲卫通报，张口呸呸呸吐掉，一抹嘴站起来，很不高兴，“你跑哪去了？”
赵游金更不高兴，端着托盘没法动动手，就动脚去踩金雪靴面。
金雪看了看自己靴面，等她挪开，才叉腰往后跳了一步，无奈道，“你干嘛？”
金雪拿她没办法时，会不自觉叹气，尾音很软很软，赵游金一腔怒火顿消，弯腰放下托盘。转身坐到镜前生闷气。
真的等了很久，一直搓耳根，搓得那里辫子发毛。
金雪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磨磨蹭蹭挪过去，蹲在她身旁，伸手想帮她挽头发。
被赵游金不动声色躲开，“你手油。”
金雪尴尬地掐了把空气，和她在镜中对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
眼看他困惑得开始咬拇指。赵游金辫子都不辫了，散着半边头发，侧脸望他，“你有没有看出来。我生气了。”
金雪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嘴里咬着拇指，把头一点：“看出来了。但没有对策，姑且以不变应万变。”
赵游金忍了忍，没忍住，噗嗤笑出来。这一笑就笑开了，再板脸也没意思。
赵游金正要开口，金雪眼珠一转，“诶，你手上镯子呢？”
当然是偷偷藏小厨房，留给厨子了。赵游金拉了拉衣袖，“磕坏了。”
金雪道：“就为这个生气？我不信。”
赵游金反问：“你怎么记着这种小东西？”
金雪摸摸鼻子，“你戴着还挺好看的，水光光，亮晶晶的。在腕子上一晃一晃，晃得我心里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