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江风吹来,忽觉自己满头满脸的汗,风过冰凉。一低头,又哭了出来。
金雪道:“好了。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赵游金道:“我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其实我已经忍很久了···从你刚才吼我,我就一直想哭,但是不敢。”
赵游金用脸贴他小臂,眼泪滚滚,交错血线被水光划开。
金雪道:“什么什么?你还不敢。···行了!又哭!又哭!”
金雪道:“···我没死!好好好不说这个词。”
金雪道:“这下可以不哭了?···不说还哭!我要睡觉。你这么吵吵我怎么睡?”
赵游金只好忍住,忍着忍着,就抱着他胳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赵游金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迷糊睁开眼,金雪正躺在自己腿上,额发散乱,眼角鼻尖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唯独一双琥珀眼,光华闪动。
这时身后风动,赵游金转头朝洞外看,月亮挂在半空。像黑丝绒桌布上的水晶银球。
赵游金再回过头。
金雪双目轻阖,脸贴她肚子,睡得很乖。
赵游金伸手,在他嘴角轻轻刮了一下。
还有一点点浅浅的牙印,大概自己当时真的很用力。
黄河渐过汛期,水势一日日低下去。即使等不到救援,二人也可自行出去。
这几日里,或许因为这低烧,金雪嗽疾又犯,断断续续只是咳。
火折子没了,两个人得轮流守着火,看准了时候添柴。
洞口开阔,江风吹进来,水气泠泠,冻得人皮哆嗦。
赵游金很受不了,以前去江苏舍友家里玩,那边农村建设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家家户户不关门,就由着寒风吹进来,还没暖气。所有人在客厅,裹着羽绒服受冻。
金雪却没诉苦。他告诉赵游金,西凉连自己的都城都没有,被兀良哈、瓦剌、蒙古放逐在戈壁上,如果刮大风,大颗大颗的石头会被卷起来,把帐篷砸出窟窿,灌进一层沙子。
金雪道:“其实西凉人很好,风把眼都吹迷了,黄羊跑到帐篷里,西凉人也不会吃,等风停了照样放走,因为我们都是被长生天惩罚的生灵。”
赵游金呵暖了手,去搓金雪后背,“没懂。你们为什么不建都城呢?”
金雪道:“八大家族不许。”
赵游金想了一下,“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不会这么费事,换个思路嘛,比如给八大家族的姑娘做倒插门什么的···”
金雪听到“倒插门”,拧眉想了一会,想明白了就冷冷看她。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抱着,太近了,也没威慑力。
赵游金服软,“行行行。对不起!那···那你们可以和汉人做做生意啊,狼牙,这个算了。对狼不好。贩羊皮?嗯。这个行。”
金雪淡淡道:“不可能的。你们昌朝的金银都在皇帝和几个王爷手里。平民一年吃不上几顿肉,买什么羊皮?父汗所需的生铁,是汉人朝廷的禁品,买不到,所以才杀人来换。”
金雪低头,用鼻尖剐蹭她额角,喉咙里轻轻哼歌,歌曲古朴苍凉,“风雪是东北的沙尘,让我躲进你的帐篷,长生天不惩罚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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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汴河血战-1
金雪有一段没一段地哼歌。
都是蒙古歌曲,赵游金听不大懂,“聊点能聊的。”
金雪道:“要是大军迁徙,那狼牙怕是没人顾得上,早知道我随身带着好了。···哎。”
赵游金对这个兴趣不大。
金雪就怪她:“你也是,为什么不上点心?”
赵游金道:“那是你爹给的东西。我又不喜欢你爹,我为什么要上心?”
金雪有点生气了,“那是我爹给我大老婆的。”
赵游金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闭嘴不说了。
她搞不懂大老婆小老婆有什么区别。无非大老婆有个证。反贼连发证的部门都要踢翻踏平,还看重这个证?
赵游金觉得非常搞笑,当晚做了个还不错的梦。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仍是金雪的脸,再往上,却不是凹凸不平地洞,而是绒毡帐顶,四周呼啦呼啦响,只闻风声,却半点不感寒冷。
比从前的帐篷小许多,陈设一望而知,只有一张胡床、一张胡桌,桌角堆着金锭银锭,帐壁挂羊皮地图。地下铺厚布,坑坑洼洼,连下头石子都遮不住。
金雪侧坐在床边,拇指摁住赵游金左腕脉搏,侧脸正凝望羊皮地图。感到她动弹,垂下眼皮细看一会,笑着松开她手,“不用再吃烤麻雀了,放心。”
赵游金口舌干苦,舔舔嘴皮,就金雪的手喝了口水。
金雪挑眉,“有话说话,乱摸我手干什么?”
赵游金脑子反应不过来,就直说了,“你手没那么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