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里还有他不久前刺的那一剑。丘离来人,说他父亲病重,他其实对在世俗的父母感情不深,但那时为了逃离苏言灼,他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不管不顾地要下山。
苏言灼知道后直接把他锁在了房中,他当时只觉得这人心冷如铁,为了让他专心大道,逼他弃情绝爱。
同时,这也是一种隐晦的拒绝,拒绝他心中不可说的妄念。
自从他醒来后就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苏言灼前世忍受着怎么的失望和痛苦,才眼睁睁看着他下了山,一走就是十年。而苏言灼也再没提当日之事,仿佛他当时气怒之下刺出的那一剑不存在般。
十年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并不长,可在俗世足够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满腹算计的政客。
而他当初那么决绝的离开,哪里是不满苏言灼的阻拦?分明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
此后十年,他表面上刻意不听不闻,暗地里却让人搜集关于云天之巅的一切信息。他一边自我欺骗,一边又忍不住去想那个人,时间越久,绮念越深,他更加不敢面对。
直到……他死。山河失色,枯骨成霜,无数人的血成了天堑之渊下魔物的养料。他不知道苏言灼那场邀战的目的何在,却知道,大概是为了他。
第15章 为何要替我换血
“九重帝莲消失了。”一句话说得十分突兀。
宋栖迟错愕抬头,才发现苏言灼直直地盯着他,似是想从他脸上分辨出什么。
缓缓地,他笑起来,“师父……不是猜到了吗?”
醒来后,他从来没掩饰过他与从前的不同,无论是心性还是行为,与少年时已经天差地别。
苏言灼瞳孔剧缩,人也微微失神,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怎么……如此?”
那他十年筹谋,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没人知道九重帝莲除了含有镇压魔物的力量之外,还有回溯时间之能,这个秘密只有每任大衍阁阁主才知道。
“那师父现在可否告诉我,九重帝莲到底是何物?”宋栖迟直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就好像拨开一片迷雾,他停在他面前半步的地方,看着他的眼,似诱非诱,“告诉我,为何要替我换血?是否和它有关?”
也许也和苏言灼前世那场惊天之局有关。
苏言灼往后仰了仰,凌厉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警告他靠得太近,他眼帘半垂,语气比窗外的夜色更凉,“……不知。”
宋栖迟笑得有些凄然,“不知,好一个不知,苏言灼……两次了,你还能瞒多久?”
他惨笑着倒退到门边,长身一礼,神情变得冷静又淡漠,“师父既然不愿让我知道,那弟子自己去查。”
苏言灼卷长的眉睫轻颤着,如樱如雪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最后,宋栖迟离开了庭院。
第二天早上,宋栖迟返回客栈时染了一身晨露,脸上依旧挂着笑,仿佛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苏言灼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是感觉再不似前几日那般自然。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城主起火了,火烧得十分诡异,止都止不住。”
一大早,楼下就炸开了锅,所有话题都围绕着城主府那场诡异的火。
大堂里,宋栖迟刻意选了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倒了一杯茶推到苏言灼面前,语气客气疏离,“师父请用。”
苏言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宋栖迟只是笑,装作看不出他眼里的询问。
议论声还在继续,“而且只烧了副城主的住处,其他地方连点毁坏都没有。”
“不会是闹鬼吧?城主府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死了那么多人,宅子里怕是早不干净了。”
说完,那人又疑惑地问了句,“可是,为什么是副城主的住处?”
有人起了头,自然有人顺着他的话猜测,“那些人怕不是副城主杀的吧?”
“不然为什么专挑他的住处呢?”宋栖迟适时地替他补上了下半句。
一时间,大堂里的人全都朝他看来,宋栖迟却看向对面角落里一直低调的主仆二人,“你说是吧,兄台?”
从始至终埋首喝茶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唇红齿白,一张脸掩映在貂皮雪氅之间,更将他衬出几分文弱之态,他掩唇咳嗽,朝宋栖迟笑了笑,虚弱道:“这位兄台说得是。”
宋栖迟眯起眼,笑得寒凉,若不是他上辈子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保不准真会被他这副虚弱无力的面孔给骗了。他前世在同辈人中只着过两个人的道,一个是百里东若,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