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摇地晃，大地在龟裂，云天之巅无数人停住了脚步，望向头顶，黑云越压越低，大有碾压倾覆之势。
有人不安呢喃，“天要塌了吗？”
闲云峰，盘腿打坐的宋栖迟邃然睁眼，他捂住心口，剧烈喘息，那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烧，搅得他心慌意乱。
苏言灼……他齿间咀嚼着这三个字，能让他心神大恸的只有这个人。
宋栖迟起身，再也顾不得其他，走到门口，抬手就要解阵，这时，一只灵蝶出现在他面前，他轻轻一触，四个字浮现在虚空。
不许离开。
明明是强硬的语气，宋栖迟却无端感受到一股卑微的乞求之意。
他心脏一阵抽痛，是他让苏言灼的不安深入刻骨，哪怕经过昨晚那一遭，哪怕他再三保证，也无法让苏言灼对他完全放心。
地面摇晃得越来越剧烈，屋里的摆件叮叮当当地砸落。
在听苏言灼的话与担忧中，担忧占了上风，宋栖迟垂眸，一言不发地解阵。
他会用他的方式告诉苏言灼，他这一世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不同意，没人能夺走。
阵法打开的一瞬，原本晴朗无虞的天瞬间变得黑暗，晃动停止，天地为之一静。
“原来躲在这里，隐蔽阵法，你师父对你还真是宝贝，这是生怕我等把你吃了吗？”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宋栖迟抬眼望去，开口的是望仙台的掌令，那身因圆润身材带来的和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沉。
黎月升跟在众人身后，叹了口气，他一点也没有出头的打算。对目前的局面，他也很着急，但又凭什么把别人推出去？
如果不是苏言灼让他跟着这些人，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他宁愿留在宗门，和那些魔物决一死战。
门下已有太多弟子丧生，沉痛的气息在九州蔓延，他不知道未来结局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群人堵在门口，宋栖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师父呢？”
空气一片静默，没人开口。
“让开。”宋栖迟不耐烦了。
五大仙门皆是人族势力，万年前的宋盛和对他们心存愧疚，生有弥补之心，但他没有。
他是宋盛和，却也不是，他没那么多怜悯之心，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尤其是经历昨晚之后，那种体会更深，前九世他都为所谓的道义而死，这一世，他想任性一回。
“宋小友，你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可云天之巅这些人你也能不在乎吗？”道古上前两步，眼中满是沧桑，他抬手，一面水镜浮现，“还有那些本可安乐一世的孩子和普通人。”
水镜中是九州各地的情况，无数的普通人惨死在魔物的利齿之下，孩童被啃去半个脑袋，失神地看着远方。
宗门弟子浑身浴血，却力有未逮，救得了一个两个，却救不了所有。
惨遭屠戮的村庄数不胜数，甚至根本等不及仙门的救援，鲜血浇红了大地，草木染上森森黑气。
这些场景与万年前诡异地重合，宋栖迟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还看见了永照皇宫，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炼狱，黑九重伤，无伤护着钟易弦浑是血，眼里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纯粹。
还有丘离，雍王府已经没有一个活口，当初对他热情过度的管家身体被啃得坑坑洼洼，死状异常恐怖。
黑暗中，有人燃起了火把，微弱的火光在宋栖迟脸上跳动，那张俊雅秀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可掩于袖中的指尖却已经深深地嵌入掌心。
“你知道的，我七情已失，这些对我没用。”宋栖迟半垂着眼，声音如同裹了寒霜，“懦弱之人才会求人，你们自己没本事，却妄图把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天下而牺牲我自己？”
道古深深地看着他，良久，长身一礼，“老朽明白了。”
他转身，朗声道，“从今日起，凡神谕塔弟子拼尽全力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抬步离开，声音回荡天地，“宋小友，老朽先走一步。”
宋栖迟眸色一暗，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洛望仙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么走了？”
他话刚落，一道惊天剑光直劈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苏言灼携带寒冰的厉喝，“滚出闲云峰！”
洛望仙快速一闪，再慢一步，削掉的就不是额发，而且他的脑袋了，他脸色阴了一瞬，又迅速腆起笑，“苏阁主火气何必那么大，我等也只是来找宋小友商量化解危机的办法。”
苏言灼手持凝魄，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宋栖迟身旁，“听不懂人话？”
不知是不是宋栖迟的错觉，他总觉得苏言灼身上的气息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冷寒，就像是被人采了阳气，失去温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