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像早已商议好般,只是眼神对视便动手为裴大国更上寿衣。
随后温若飏面色铁青,在水中化开一粒药丸。
他端着水杯,有些于心不忍劝道:“还是让我来吧,怎么说你们都是父子……”
裴啸凌态度坚决,断然拒绝道:“还是我来吧,我不想日后后悔,给自己恨你的理由。”
裴啸凌话是如此说,可接过茶杯手仍是几分抖动,药洒出了两滴。
裴啸凌喃喃自语,似在自我劝慰,又似哄孩子吃药般,语气轻柔:“父亲,喝了这杯水,你便再无世间烦恼了……”
裴啸凌早已泪涌而出,他颤抖着捏开裴大国的唇齿。一咬牙硬着心肠,将药水灌了进去。
顺嘴留下的药水,濡湿了裴大国的衣领。
裴大国仍旧毫无反应,仿若木头人一般。
裴啸凌再撑不住ʟᴇxɪ,拿不住茶杯。
茶杯滚落一旁,裴啸凌随即跪地伏在裴大国身旁低泣起来。
温若飏叹口气,上前一探鼻息。亦忍不住悲痛道:“人已去了,你放心,绝对感觉不到痛楚。”
“啊……”
骤然响起嚎啕之声,震得温若飏不敢再言语。
玉晏天望着悲痛欲绝的裴啸凌,没有半分裴大国已死的喜悦。
只觉得心口有些撕痛感,他屈膝跪地郑重向裴大国的尸身叩首。
言语苍白,说何劝慰之话都如诛心之言,只会徒增悲痛。
温若飏身为医士,早已见惯生死。
何况他曾恨极了裴大国,如今亦不过替裴啸凌感伤。微微红了眼目罢了,镇定取来孝衣交于裴啸凌。
然后又出去到帐外,聚气悲喊道:“裴国老,去了……”
帐外看守的亲兵护卫,怔了一瞬后,全部跪地高喊:“大将军,请节哀……”
温若飏对亲兵护卫分派事情,吩咐道:“你,去通知魏将军,你们几个去将寿材抬过来,你去通传三军为裴国老戴孝。”
交代完,那些亲兵便四下散开空无一人。
不久,魏子越闻讯而来,冲了进去。
魏子越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裴啸凌,而是奔上前搭脉查看。
亲自确认了气息全无,魏子越腿一弯跪到了裴啸凌身边。
温若飏仍旧如主事一般,吩咐着众人布置灵堂。
玉晏天已腰上系上白布,魏子越亦披麻戴孝一起布置起灵堂。
很快,一口上好的楠木黑棺被抬了进来。
裴啸凌神情呆滞,直挺挺跪着眼瞧着众人将裴大国抬进了棺木里。
魏子越想点亮长明灯,可不知为何长明灯熄了两回才不再灭。
裴啸凌浑浑噩噩焚了香,便跪在供桌前烧起了纸钱。
此时姜栋赶来,看着灵堂棺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寒风裹着白雪低呜,吟唱一场哀鸣。
第174章
漫天大雪, 让丧事味更浓郁。
雪花飞扬整整两日,雪厚没过了膝盖骨。
这两日,裴啸凌不吃不喝跪在灵前守着。
魏子越自然也没有离开半步, 温若飏则仍旧操持着丧事事宜。
玉晏天每日都会去灵前, 敬香叩拜。
只是他一去不久, 便被裴啸凌命人赶了出去。
温若飏只说裴啸凌心情悲痛,让他莫要在意。
第三日,午时。
在灵堂大帐前,清理出一块空地。
架起了柴火垛,裴大国连同棺椁一起被焚烧了。
熊熊大火中,裴大国化为一坨灰烬。
裴啸凌亲手将骨灰装进坛子里,抱着坛子回去了自己营帐。
裴啸凌一离开, 温若飏便遣散了众人各自回帐休息。
魏子越熬了这两日, 亦是身疲力竭。
可她担心裴啸凌这两日滴水未见,特意弄了参鸡汤端回营帐。
魏子越仍旧披麻戴孝,入帐却见裴啸凌已然脱去孝衣。
裴啸凌将骨灰坛子,与自己的陌刀摆放在一起, 怔立在那里。
“大将军,用些参鸡汤吧!”
魏子越深知裴啸凌心情悲痛,这裴泫铭的死讯才传来几日。又发生此事, 裴家真真是只剩他独身一人了。
魏子越收了平日里的急脾气,语调刻意温婉贤淑。
裴啸凌闻声回神,只是冷冷冰冰说了句:“谢谢。”
魏子越以为裴啸凌会拒绝饮食,哪知裴啸凌接过羹盏, 坐到桌前食用起来。
“阿越, 命人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魏子越应了一声, 便招呼人来备上热水。
魏子越则亲自伺候,裴啸凌沐浴。
魏子越不敢多言,她只觉得今日裴啸凌十分古怪。平日里避之不及,今日为他沐浴竟不反对。
裴啸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竟魏子越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