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安风的脚没什么大问题,骨头跟关节都没事儿,但走路还是会痛,尤其使劲儿的时候,而那颗蓝雾树在山林的深处,山路难行,很多地方都得抓着树藤才上得去,他还得时不时拉一把艾松雪,所以需要等好起来才行。
两人接着往后看。
这部电影的男主后面还去了趟地狱,天堂拍得有多美,地狱就拍得多恐怖,但艾松雪依旧面无表情的吃着薯片,中途还喝了几口可乐,而且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去拿的可乐,然后……
她就拿成了陈安风的那瓶。
“你……拿的我的。”
陈安风提醒她,只是提醒得不够及时,艾松雪已经仰头在喝了。
艾松雪往下吞咽的动作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继续把倒进口腔里的可乐往下咽。
喝完,她把这瓶可乐放自己那边,“你要介意,这瓶我喝。”
“我没说介意。”
陈安风反问她,“你介意?”
“你说呢?”
艾松雪笑了声,“间接接吻而已,直接我都不介意。”
陈安风也笑了,不是她那样象征性的一笑,他斜斜勾着唇,笑意分明。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的那瓶可乐从她那边拿回来,仰头将可乐倒入口中。
可乐顺着喉咙往下流,他喉结跟着滚动,视线却一动不动,定定落在她身上。
影厅内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只是当途径那双眼睛,光线会像陷了进去,一起陷进去的,还有她的所有视线。
和此前这样暧昧的对视不同,这一次艾松雪心里没有怦然的悸动,可在这样昏暗的空间,这样的氛围下,明明该愈发心动才对。
或许,是因为她还未从刚刚太过沉重的对话里抽离。
是在这时候,艾松雪忽然意识到,陈安风的情绪不对。
她一个性格冷漠的旁观者都这样了,而他可是当事人。
她还记得,曾经他说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可以去那么多地方”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冷,是显然被人戳到痛处的表情,可刚刚他是直接把伤口撕开给她看,表情却一直都很平静,现在还笑了起来。
这前后也就几天的时间而已。
他似乎是在这几天时间里忽然间释了怀。
可这几天有发生什么吗?
他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艾松雪开始翻覆这些天的记忆。
蓦地,她想起一个细节,初见他的那天,她站在断崖边对他说,这是个跳崖的好地方,他听后并不吃惊,还嗯了声。
一个可能性随之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表情一凛。
“陈安风。”
她嗓子有些发紧,吞咽了下才继续开口,“我遇见你那天,你站在崖边,在想什么?”
陈安风眼神先是忽而一暗,接着他将手机的可乐放回桌上,随后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
“跳下去。”
果然……
“那为什么没有跳?”她问他。
她对生死看得很淡,也充分尊重别人对生死的选择,死亡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解脱。只要对方想清楚了,她不会多加规劝,就算那个人是她的外婆。
真正想死的人是劝不住的,他们会找一个无人来得及阻拦的地方,毫不犹豫的做出那个选择。
一个人还没迈出那一步,那就证明他还有所犹豫,又或者对死亡有恐惧。
她并不觉得陈安风会是后者。
如果他有犹豫,那他所犹豫的,也一定是他因此释然的。
她想知道他因为什么释然,有强烈的直觉在告诉她——
会与她有关。
“因为太不值了,就这样死掉。”
陈安风开口,眉目清寂,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清晨第一缕薄而淡的光。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屏幕,光影在他脸上不断变幻,或明或暗,他的眼睛却似乎全然不受外界干扰,如终日浓雾不散的密林,任何事物,包括阳光都会在那里迷失方向。
“我总觉得……”
他继续说,“我得再等一等,等一些让我觉得不枉来这人间一遭的东西出现。”
是在说出这句话时,那双始终漆黑的眼睛才掠起了一道淡淡的光。
“那你等到了吗?”
艾松雪问他,声音略显干涩。
他缓缓转回头来,看她。
表情是淡的,眼神却很深,很深。
“等到了。”
他说。
艾松雪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牵扯了一下。
半晌,她笑了声,开玩笑般说∶“别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