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屋内打开了,露出青随玉略带惊讶的面容,她难得见他这么大火气,关上门之后将,叫云枝燕重山沾满尘汗的外衣脱下,淡淡道:“天热了,也别总这么大火气。”
燕重山摇摇头。
有些事情堆积在心里很久了,他相信青随玉应该也能看出几分,他挥挥手示意云枝下去。
只剩两人独处时,他握起青随玉的手腕,冷笑一声:“你也听到外面那些流言了吧,若没有侯爷的首肯,你看这府上有人敢传这些流言吗?”
青随玉迟疑了一会,继而点点头,她掌管侯府十几年,自认还是有几分把控力的,就这件事她已经杀鸡儆猴地辞退了数名下人,没道理还有人不知死活地在这个节点上妄议,除了有人在背后操纵,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如果可以,她的脾气甚至可以比燕重山刚才表现出来的烈上十倍不止,可她又是个聪明的女子,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身份做什么事都有讲究,都不能乱来。
上次老侯爷越过他们夫妻二人给燕明塞人就叫她生气不已,可还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忍下。
爵位传嫡不传庶是不成文的规定,但不是没有传给庶子庶孙的前例,但那是人家正经嫡子靠着自己的能力挣来了一份官职,才让家中爵位旁落。
燕重山是最了解老侯爷性格的人,很是了解他,他也许并不一定是想把爵位传给二房的,但他绝对不会错过借着二房来控制他们的机会。
他常年不在家,侯府里能越过青随玉的,只剩老侯爷,他若想叫这流言传到他们夫妻耳朵里,自是有千百种方法。
可他有时候也在想,他也许并没有那么了解老侯爷。
就想,他不懂老侯爷作为一个开国武将,东征蛮夷,西击越离,战功赫赫,生平唯一称得上是败绩的只有皇帝登基那年,他辅佐七皇子攻打离国,只带回来去时十分之一的军士,少年将军七皇子头盔上的那枚曜石,和数不尽的离国俘虏。
他的功勋举世闻名,他是多少少年学子学武的动力,当年启云民众谁没有听闻过镇国将军燕风云的名字,哪个少年没有暗暗钦羡这样的英姿风采。
所以也就越发不能理解,为何要汲汲营营,图名谋利,无论是谁继位,都不会不尊敬他这样一个战功彪炳的开国功臣,所以也就不能理解为何他甘愿只做八皇子手里的一把剑。
他跟燕风云不合已久,父子关系早在燕风云以亲缘为由试图掌控他的人生时,就崩得四分五裂。
燕明出生之后,燕风云发出求和的信号,并将燕明要去自己抚养,可发觉燕明是个不可雕琢的朽木的时候,又将对方弃如敝屣。
燕重山想着自己的儿子,那是他和青随玉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此生只希望对方能快乐顺遂,这种注定要被禁锢自由的虚名,不要也罢。
他想起之前老侯爷往燕明房里塞人,他得知消息去诘问对方,只得到了这样一句话:“他需要留个孩子。”
燕重山冷笑:“他真是从来没变过,当年也是这么逼我的,说只要我生下孩子,从此便不管我,任我经商还是出家。”
青随玉沉默了一阵,拍拍他的手背,“无事,算算时间好像书院又到了放假的日子,待明儿回来与他商议不迟。”
不知是房内的冰盆还是青随玉始终平和的态度起了作用,燕重山一身无名燥火终于缓缓消退,他点点头,“也好。”
但不知为何这次已经过了一月之期,书院却还没放假,正当燕重山打算去信一封询问山上情况时,老侯爷先一步找上了他。
“侯爷。”燕重山冷硬道,半生不熟的称呼就如同二人早早就崩裂的父子关系一般。
燕风云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大儿子,他始终觉得自己对燕重山是非常纵容的,哪怕偶尔对他有些过高的要求。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主动提起话题,像是憋着一股气,要等燕重山先问,等着看他先服软。
屋内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中。
燕重山扯扯嘴角,施施然坐于燕风云下首,闲话家常一般,说道:“我虽然久不归家,但也时常关注着京中的情形和妻儿的状况,明儿虽然比不得简家陈家的公子聪颖优秀,但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穷凶极恶,大恶的事未曾做过,缘何就在在京城这样一个风流公子哥扎堆的地方脱颖而出。”
他好像是在问老侯爷问题,可却根本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