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李宴然的认知里,公主是矜帝亲生的女儿,是‘江’那边的人,理应会更加重用他们‘自己’的人,比如姜帛,或是荆泉。所以那天青雨选中她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公主……”
青雨:“你知为何今日我要与你说这个么?”
李宴然觉得今天青雨格外不对劲,虽然她平时已经很不对劲了,“公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因为我方才听见了一个声音。”
“公主……”李宴然发现青雨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讲话。
“是姜帛的。”
“……”
“她向青鸟发愿,希望她祖父一切安好。”
李宴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一直和青雨在一起,姜帛甚至都没能进殿,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又是何时被公主听见的?
“她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有一个东西还在她祖父那里,我要去拿回来。”
“……”
“我要出宫去。”
青雨终于第一次看向李宴然,“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将七皇子留下来。”
李宴然:“……”
这正是让李宴然烦郁整整一天的事。丞相府不同于侯府和将府,丞相是不能世袭的。
因此朝中与后宫的势力依靠就极为重要,姜帛这次将花易贵妃和七皇子同时拉下马,无异于折断了父亲在宫中非常重要的两个依靠,而她对此毫无办法,她不想让父亲失望,可她真的没有力量。
“可是陛下有令,您是不能出宫的,宫外没人能保护您。”李宴然还是如实道。
“我不需要人保护。”
你需要的,李宴然暗道,外面有很多人都想杀你,连我的父亲或许也希望你死。
“我祖父呢?!”姜帛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
“二小姐回来啦!!”
姜帛一路上连跑带飞,衣裙摆起,脚上带风,“我祖父在哪儿呢?!”
姜璟从堂厅里走出来,姜帛还以为他是来迎接自己的。
“哥哥——欸,哥你怎么走啦?”
姜璟没理她,从她身边往院子外走了,留下姜帛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了?谁惹他了?”
霖夫人走出来,脸色和刚出去的姜璟脸色一样不好,“别理他,这么大的人,还是不懂事,让他去给你祖父磕个头,说什么都不肯去。”
原来如此,姜帛忽然就能理解了,“反正祖父生前对他也不好,不磕就不磕呗,我去磕,祖父对我好,顺便我把他的一起磕了。”
“去吧,”霖夫人欣慰道,“你祖母也在,去陪她说说话吧。”
“好。”
“祖母,我回来啦!”姜帛一进祠堂就喊道,老太君正坐在蒲团上打瞌睡,忽然就被吓醒了。
“你回来啦,”老太君笑了起来,“听你这嗓子,看来是全好了。”
“是的呀,”姜帛说,“祖母,问您个事,祖父生前不是留了颗梧桐树种子给我么?放在一个镂空鎏金圆球里边,后来我拿它跟您换了半年的零花钱,现在那颗梧桐树种子还在您那里吗?”
“做什么?”姜老太君狐疑地道,“想出尔反尔?”
“对呀。”姜帛毫不要脸地说,“反正您拿着也没用,还不如还给我,我拿去送人。”
“送谁?”
“哎呀,您别管啦。”姜帛撒娇道,“反正是个我挺喜欢的人。”
姜老太君也没多问,“在我房里,你晚点过来找我拿吧。”
“好勒!”姜帛欣然道。
“现在可以给你祖父磕头了吧。”姜老太君取出三支香点燃,递给姜帛,“你说你,说好是回来给祖父磕头,送祖父下葬,结果进祠堂这半天,连头都没磕一个,你祖父要知道你是这么个家伙,定会后悔当年白疼了你。”
“我这就磕。”姜帛接过香,立刻跪了下去,连着拜了十多次,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姜帛的视线在棺材角上某一处定住了,看了好半晌,甚至睁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行鞅是五年前去世的,死时无病无痛,儿孙环绕,算是善终,以他生平的功绩,完全可以入葬皇家侧陵。
但他却留下遗言,要将自己的棺木葬在玉山,家人全了他这个心愿。如今若非玉山失火,他本该一直留在玉山,直到尸体连同棺木化为老朽。
“祖父的棺木换过吗?”姜帛回头问道。
“没换呐。”姜老太君回答,“怎么了?”
姜帛沉吟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没怎么,是我看错了。”
然而到了夜里,本该入睡的姜帛却出现在祠堂的外面,只见祠堂里烛火未断,那是长明灯,从祠堂建立至今一直亮着,只是今夜这烛火显得有点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