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然诧异,“那是殿下?”
“是,”姜帛点头,“冥河不安,是她在镇压。”
李宴然:“冥河为何会不安?”
“我不知道。”姜帛淡漠的视线里露出半分失落。
李宴然拍拍她肩膀,“没关系,至少她还在。”
“是啊。”姜帛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暖荧忙活的身影,却越过她望向暮色里的冥河,“知道她还在那里,我便永远不会离开。”
次年,岸上的花开得比第一年还要盛。
穿梭花下的少女怀里揣着满满的花瓣,用纱裙兜着,柔细的长发在和风里扬起,她认识大部分来赏花的人,被她经过时,人群里时不时有人与她打招呼,而她却抱着花瓣充耳不闻地跑向岸边的木屋。
哗啦——
她将花瓣全部铺在桌子上。
姜帛正在看书,突然书连着半条手臂都被绯红的花瓣埋了进去。
“漂亮吗?”暖荧由上而下笑着问她。
这一年里,暖荧比刚来的时候长了不少个,脸上肉也多了,脸型渐渐出现少女的轮廓。
不知跟谁学的,如今会打扮了,发髻上嵌着两朵桃花,粉粉嫩嫩的,还抹了花液在唇上,本就生得唇红齿白,现如今越发出挑了。
姜帛眼皮上挑,瞧了她一眼,“你是问这些花,还是问你?”
“既问花,又问我。”
姜帛收回眼神,将书上的花拂了下去,漫不经心继续看她的书,“花尚可,人比花逊色。”
暖荧撇嘴,在姜帛对面坐下,双臂放在桌上,够着半个身子,露出她的小虎牙,放慢速度道:“她不会回来了。”
姜帛头也没抬,淡笑了声:“她会回来的。”
暖荧见自己根本刺激不到姜帛,不由丧气道:“你都等了她六十多年了,真的不要考虑换种方式生活吗?”
姜帛目光淡淡在字里行间移动,“我都等了她六十年了,再多等几年又何妨?”
暖荧盯着姜帛看了会儿,见姜帛不再理她,遂下了椅子叹气离开了。
“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人?”暖荧一出门就问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李宴然,“是我不够漂亮吗?还是我不够年轻?”
荆泉在房顶探出半个脑袋和银白的头发,“孩子,不要说这种傻话。”
暖荧转身仰头看向荆泉。还是荆奶奶性子好,会安慰人。
她正准备听荆泉接着夸她,就听荆泉说:“你哪里都比她差远了。”
暖荧脸色顿时如被人拍了一鞋板:“……”
李宴然闭着眼睛,感受阳光落在脸上。
“确实是这样。”她慢悠悠说,“她走了以后,我见过这世上六十年的人,却从未有像她那样的人了。不止是姜帛在等她,我们也想再见她一面。”
暖荧:“可是她六十年都没回来,她不会回来的。”
“她会回来的。”李宴然淡淡道。
暖荧觉得跟她们说不通,遂鼓着腮帮像只河豚似的去了岸上花开之处。
她从小就被大人告诫不要靠近黑水。
若不是去年哥哥非要父母带他来看花,她根本不会来。
都说这水会吃人,可是为何屋里那个人常常一个人坐在黑水边?
别人来河岸是为了赏花,她久住此处是为什么?
这里能等到‘那个人’吗?
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往水里一掷。
咕嘟。
石头瞬间被黑水吞没。
她又捡起一堆,撒气似地连续往河里扔,每次水声一响,转眼石头就无影无踪。
根本就是鬼河。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带姜帛离开此处。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时,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水花之声。
扭头一看,只见漆黑的水面中央出现一圈圈的波纹。
水花往外翻滚,水涡中心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逐渐形成一个洞,暖荧捏着眼角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水洞的颜色好像比周围水的颜色要浅。
她盯着,眼睛都有点看花了,终于肯定那股翻涌的水涡就像病重人的脸,越来越苍白。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太怪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叫姜帛她们几个出来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荆泉与李宴然转眼而至。
“这是什么?”荆泉诧异。
暖荧正要问姜帛在哪儿,突然发现姜帛已经去到了水涡正上方,她整个人悬停在水面之上,半蹲下身子,低头望着脚下不断翻涌的水花。
暖荧远远看着:“那是什么?”
李宴然在她身边,将她往后拉了一点:“六十多年了,冥河终于有了变化。”
荆泉:“我有预感,殿下要回来了。”
暖荧知道荆泉口中的殿下就是那个叫‘青雨’的人。
她明明清楚姜帛等的就是青雨,但心底她不想让‘那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