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矜国以前不就有一位女帝吗?女帝身边还有三位帝卫,她们不都是女孩吗?”
李宴然与荆泉各坐桌子对面,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姜帛拿起碗,没理她们,自己开始吃饭。
那丫头见姜帛动筷,这才拿起筷子猛地往嘴里赶了几口饭。
李宴然给她夹了些菜,“慢些吃。”
这几十年里,荆泉和李宴然总是避免在姜帛面前提到青雨。
所以这丫头突然说到女帝,荆泉和李宴然都有点不知怎么接话。
为了转移话题,荆泉故意问姜帛:“你从何时知晓她的处境的?”
姜帛本就无心吃饭,方才动筷是知道这丫头在等她。
放下碗,姜帛说:“青雨留给我的那枚梧桐叶可载两人,救她之时,我听到她说——”
“我不要离开,让我死在这里……回去阿爹阿娘一定会怪我没看好哥哥。他不是我推下去的,水好沉,我救不到他。我也不要去楼里,他们说了,去了那里,人就脏了。”
“活下去吧。”
水里响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她现在知道了,那个声音就是眼前这个名为‘姜帛’的。
当她被一股力量从水里带起来时,她听到那个声音用一种冰冷而且稍微有些嫌弃的语气对她说:“不要脏了她的冥河。”
听完一席话,荆泉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似地点了点头,她看向女孩:“所以你如何能在水里说话?”
女孩低下头:“我没说话,那是我心里想的……”
荆泉瞅向姜帛:“那你是怎么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的?”
姜帛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
从这天起,女孩在姜帛身边留下来了。
李宴然给她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暖荧’。
当问到姓什么时,暖荧不假思索说要随姜帛姓。然而姜帛却说姜姓不好,不要她姓姜。
最后还是荆泉解了尴尬,说让暖荧随她的姓。
暖荧跟着她们三人一起住,她们虽全部出身王公贵族之家,却对享乐没什么追求,暖荧更是不在乎。
所以这四人在河岸上的木屋里住得相当融洽——尽管暖荧有点怕姜帛,因为姜帛对她太冷淡了。
终于有一天荆泉忍不住说她:“你就不能对那孩子好点吗?等以后我与宴然相继去了,可就剩你和她相依为命……”
她突然被李宴然看过来的视线提醒,知道自己这张嘴又说错话了。
“哦不是……我是说,暖荧还小,需要身边人给她温暖,你不能总是对她冷冰冰的,这样对她的成长很不好……你明白我说的意思没?我绝对不是说青雨回不来。”
姜帛:“……”
尽管荆泉这么说了,但姜帛对暖荧的态度并没有变化,李宴然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几十年漫长的等待已经使姜帛对人情世故变得非常冷淡,她每天在青鸟阁外烹茶,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她想见的人。
但李宴然作为一名长者,还是肩负起开导的重任,她将暖荧带到河边,两人垂腿而坐。
“你不要怪她,”李宴然开口就说,“她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心里藏着很多事。但既然她将你从那个家里带出来,就不会是完全冷漠。”
暖荧双腿划拉着水,低头思考着什么,过了会儿,她抬起眼睛问道:“她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李宴然不奇怪她能看出来,但还是觉得这孩子聪明,不由摸着她的头道:“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为什么?”暖荧问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吗?”
“那倒不是。”
“那就是那个人对她不是很好?”
李宴然不愿告诉她太多关于青雨的事,“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很久都没人提起了。在那个人回来之前,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些。”
暖荧在嘴前划拉了一下,表示自己一定不提,“我知道她其实是很好的人,总是坐在那棵梧桐树下看着水里,我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心事。”
“知道就行了。”李宴然站起身,“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哦。”
暖荧回身爬起来,跟着李宴然往回家的方向走,“我不会提的。”
她们回到岸上的时候,已是黄昏,赏花的游人陆续散去,堤上依稀还有几个人正不舍离去。
“她在那里。”暖荧指着前面,她一眼就看到姜帛,而李宴然费力看了半天,才看到河边有个类似姜帛的人影,好一会儿她才确定那人是姜帛,蹲在河边不知做什么。
暖荧朝姜帛跑去,李宴然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走近,目光里带上几分犹疑。
“你在做……”暖荧跑到姜帛身边时话便没有继续了,她看到姜帛伏身望着冥河,从那双淡然的眸子里落出珍珠般的泪,沿着白皙光滑的侧颊滑到下颌,如皎白的明月凝结出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