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动宋也川的衣角,他平声道:“我愿与池兄相交,本该自报家门。只是有难言之隐,又不愿欺瞒兄台,只好三缄其口。”宋也川目光清澈,行为坦荡,那池濯并非是小肚鸡肠的人,立刻拱手:“自是无妨,濯便以公子相称。”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前走是池濯借居寺中的住处,请公子一同饮茶如何?”
宋也川颔首,跟随于池濯身后缓缓向山上走去。
“我打算参加今年秋日的恩科,故而提前入京学习。驿站价贵,静慈寺可借我一间草庐暂住,只要我每日抽出半日时间讲学即可。”池濯笑容坦然,“不过我也不算博学多才,也只能讲些粗浅文章罢了。”
宋也川温和说:“池兄授课春风化雨。琉璃厂中的杏林馆经常会售卖一些开蒙所用的书籍,都是些旧书,价格很是便宜,池兄若感兴趣,可以去瞧瞧。”
“好。”池濯点头,“公子提到琉璃厂,可是也有入仕的打算?”
宋也川轻轻摇头:“云烟过眼,在下无此心。”
“可惜了,”那青年笑说,“见兄台气度高华,还以为兄台有入仕之心。”
他们二人又聊了许久,茶水添过两回,隔着草庐的轩窗,宋也川看见一个女子正立于不远处。他下意识想站起身,温昭明却在此刻侧过脸,显然她早已发现二人在此处闲聊。
温昭明笑着对他摆手,示意他继续。
池濯顺着宋也川的目光看去,眼睛微微一亮:“这位是……”
宋也川轻声说:“是我朋友。”说罢竟觉得有些心虚。
“如此美貌佳人,兄台可要好好把握。”池濯和宋也川同岁,二人相谈甚欢,他也不再拘束,“若我日后能娶如此美貌的娘子,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虽然温昭明示意他继续聊天,可自看到她那一刻起,宋也川便魂不守舍起来,又过了片刻,他便起身请辞。
池濯有几分不舍:“兄台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坐坐。”
“好。”宋也川轻轻点头。
走出这间草庐,宋也川看向立于树下的温昭明。她正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阳光从树叶的裂隙间流淌下来。金灿灿的阳光抖落在她金线绣成的衣摆上,她像是周身都披着阳光一般。
“殿下。”宋也川轻声叫她。
“你的朋友?”温昭明问。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过是恰好碰到,谈不上朋友。”
二人一同向山下走去,宋也川始终落后温昭明半个身子。温昭明的声音缓缓地飘来:“我给你公主府的令牌,可不仅仅是让你去琉璃厂买书买纸的。你既然与他相谈甚欢,自然可以来寺中见他,我不会多问。”
公主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宋也川看向她纤细窈窕的背影,片刻后轻垂眼帘。
他缓缓问:“殿下不怕我与旁人攀附关系么?”
温昭明停步,回眸:“你会吗?”
她风姿绰约,宛若天人。宋也川低声说:“不会。”
“我信你,所以不会疑你。”温昭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但我的信任只会有一次。希望你好好珍惜。”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静慈寺外时,冬禧走上前行了一礼,神色有些匆忙:“殿下,怡嫔娘娘病重,只怕是不好了。”
怡嫔是五皇子温珩的生母,多年来辗转病榻,喝了流水一般的药却总也不好。想到那一日文华殿偏殿中和孟宴礼讨论商君变法的少年,温昭明只觉得内心微微一突。
庄王与楚王都是明帝膝下最锋芒毕露的皇子,温珩年岁尚小,生母又不得宠,平日里在宫中没有什么关注,温昭明怜惜他,忍不住想去宫中看看。
“我要入宫一趟。”
只有一辆马车,温昭明还没开口,宋也川便拱手道:“殿下乘车便是,也川可以骑马。”
温昭明有些犹豫:“你右手无法借力,如何骑马呢?”
霍逐风已经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殿下小瞧宋先生了,宋先生的马术只怕比属下还要好呢。”
玄色的骏马不安地刨动着马蹄,宋也川指骨分明的手指摸过它的鬃毛,竟让它逐渐安静下来。他将马缰缠绕于左手掌腕间,纵身上马,宛若行云流水。
温昭明扶着侍女的手登上了马车,宋也川纵马走到温昭明的车前。
阳光如金,他浓睫低垂,语气温和:“殿下当心些。”
“好。”
第35章
春和宫里缠绵着很浓烈的药味。两排侍女肃手立在滴水檐下, 虽没有高谈阔论,却也窃窃私语着小声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