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说你只想留在公主的身边。”池濯叹了口气,“为了她,你连命都快不要了。”
“命我还是想要的。”宋也川眼中含笑道。他有些费力地把楚王的信拆开,扫了一遍又重新收起来,“我要去楚王府一趟。”
“便是从天上掉下一位天仙似的公主,白给我都不要。”池濯满眼的不赞同,可也知道拗不过他:“若是公主再来寻你怎么办?”
宋也川摇头:“她不会再来了。”
“又吵架了?”
宋也川对他这个又字不太认同,他耐心说:“是我不让她再来了。”
“你有这么狠心?”池濯起身送他到门口,看着宋也川地背影,他叹气摇头,“若是别人,我可能会祝他前程远大。若是你宋也川,我只祝你能好好活着。”
宋也川对他作揖:“那换我住池兄前程远大。”
“得了吧,”池濯连连摆手,“我怕折寿。”
*
看到宋也川,温兖脸上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宋先生请坐,来人,看茶。”
温兖坐在宋也川对面:“按你说的,我派人点拨了那些士族几句,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筹到了不少钱。想不到平日里只会哭穷的这群人,竟然一个个有这么多油水。”
宋也川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茶盏中,碧绿的茶汤中,茶叶在其中上下浮沉。
“这法子好用,却不可常用。”宋也川温声道,“一来不管多大的士族,银两也总有用尽的一天,而来这些钱取自百姓,他们若想填补银钱上的错漏,只怕会变本加厉地劫掠百姓。一旦闹出人命,便不好收场了。”
“这些我明白。”温兖敲了敲桌子,有侍女走上前来,手中放着一个托盘。
“宋先生投石问路,本王自热投桃报李。”他把托盘推到宋也川的面前,“这是宋先生的身契。若在之前,这份身契确实到不了本王的手里。但宋先生的事,父皇那边松了口,我在户部有人,所以本王倒也没废什么周章。”
宋也川脸上没有什么太多表情,他缓缓伸出手将身契拿在了手中。
薄薄黄页,力逾千斤。
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滋味,有骤然的放松,也有一丝难以掩盖怅然。
“多谢王爷。”他起身对着温兖一揖,“也川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温兖笑意高深:“你既为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会以门客之礼相待。本王看重你,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本王需要你忠心,不忠的下场,本王也不想在这里过多赘述。你心中有数。”
“是。”黄昏的风吹起宋也川的头发,露出那一双浓黑清冷的深眸。
*
更漏沙沙,已近子夜。
顾安下值之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向自己护城河旁的直房走去。
顾安很喜欢入夜后的皇城,不再有喧闹与鼎沸的人声,这里如此寂静,可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享受孤独。
深秋的风吹乱了梧桐的叶子,留下一地残破的落叶。
护城河边,他看到了一个女子。她很瘦很高,她在河边站了很久,发丝间依稀笼罩着薄薄的清露。
下一秒,她突然向流淌的河水中倒去。
行为已经快过了意识,顾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如此深秋,她周身冷得宛如冰块,二人重心不稳,一起摔在了河边的泥土上。
顾安爬了起来,蹲在那女子身边问:“你还好吗?”
借着依稀的月光,他看见那女子满脸的泪水。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救她,仓促擦去脸上的泪水:“你为何要救我?”
她看上去要比顾安大许多,约么二十出头。深秋寒夜里,她衣裳穿得单薄,眉如远山,眸光似水,是一位气度雍华的美人。
“你……为何寻短见?”顾安看向她含泪的美目,忍不住问。
“小郎君,我丈夫死了。我父亲想让我再嫁。”她面色微白,却控制着不让自己在人前落下泪来,“可我与先夫情深意重,我愿为他守节,不愿二嫁。你说除了死,我还有别的法子么?”
顾安张了张嘴:“你父亲未免狠心了些。”他犹豫着说:“其实,再嫁也无妨的,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我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晓。”女子咬着嘴唇轻声说,“若是狼巢虎穴又该如何,这世上除了我亡夫怜我,还有何人会怜我?”
“可你若死了,那便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你既闻不到花香,也听不到鸟鸣。”顾安耐心说,“我阿姊人也很美,本来也定了人家。只是苛政如猛虎,让她死于饥病困厄之中。多少次我都在想,若她能活着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