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归林(42)

她满心疑虑,有些神不守舍地离开。

而荣翎公主原先的那间雅间,门又开了。

出来了一名布衣男子,面容清秀,只不过眼有郁色。

听闻荣翎公主极为好色,凡是有姿色的男子,她莫不心动,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他本是同孝十七年进士,刚进翰林院,因丁忧而守孝三年,尚无起复之意,逢陛下改元,庆丰二年,他得了七品小官一职,却因得罪世家,又被撤了职,而今仇家逼迫愈烈,有不死不休之意,他得人引荐,有机会见荣翎公主一面。

朋友说他生的好,气质颇为不俗,公主见了,必定喜欢。

他本不愿,奈何仇家来势汹汹,他在京都又无权贵可依,须得寻一权势滔天的人庇护,方能保下自己。

听闻荣翎公主的入幕之宾不知凡几,虽然此女名声扫地,但帝宠稳固,兼之手握龙禁卫,实在是陛下之下第一人,连太子都得避其锋芒。

不过荣翎公主醉心玩乐,不理朝政,虽陛下破格允许荣翎公主参政,但公主只管在自己公主府豢养面首,久不上殿,又因前些年与驸马一事闹的满城风雨,导致其名声极坏,虽然位高权重,但却是酒色之徒,不足为惧,各皇子乐的长姐如此,眼下陛下年迈,夺嫡之争愈甚,太子虽是储君,但地位并不稳固,反而风评不好,其余皇子,数三皇子和七皇子文治武功最为突出。

但也因为公主不站队,虽然私下诸位皇子都在拉拢,公主却都装疯卖傻地避过,推拒。

加之今日一见,公主虽言笑晏晏,但眼中并无笑意,反而说他:“你不过借我权势威慑他人,又非心甘情愿,我又如何能收了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儿?什么猫儿狗儿都能来的?”

言语之间虽慵懒,但是威严赫赫,他冷汗直流,径直跪了下去。

他才知他之前看轻了公主。

世人都看轻了公主。

而公主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耳边如雷霆乍响。

“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怎么这般没有眼色,夺嫡之争也是你能参与进去的?你如今留的性命已是侥幸,居然还想官复原职再进一步,真是痴人说梦!”

他不解自己何时参与进夺嫡之争,只得弯下腰跪伏在公主面前:“还请公主指示!”

却听公主嗤笑一声:“竟是个傻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便不知道吧,你还想知道的那么清楚做什么,你就算知道了,也报复不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我想做个明白鬼,就是死,也不能死的糊涂。”他给公主磕了个头。

“听闻你文章做的极好,殿试之时,父皇站在你身侧看了你写的策论,虽然你并未上一甲,但却是二甲第一,落那三人之后,不过是诗赋比不过,本宫怜惜人才,你且在本宫府上,日后再给你谋个官职罢了。”

公主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但他大着胆子,抓住对方的一抹裙角,颤声道:“谢公主恩典,某想知某到底被何人算计?”

他抬眼,见到公主低眉看他,无地说了一个字。

他循着口型,默念,突然浑身一震,醍醐灌顶。

他想起来了,同孝十七年,他为二甲进士,任翰林院学士,当时状元和探花却迟迟未任职,他便顶替上前,为陛下起草诏书,后丁忧,便离职回乡。

起草诏书,李公公,四皇子。

原来如此。

起草诏书到颁发一事,必须保密,圣旨下达之前,若有风声传出,便是人头落地之罪,他不敢泄密,于是在李公公与他相谈之际,他便严词拒绝,李公公本是掌印太监的干儿子,他也不过认为这是无心之问,还言辞恳切地劝他日后莫要再提,哪知对方记仇如此,又与四皇子有联系,竟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他为官不过几月,起草诏书也不过一个多月,便逢丁忧离职,哪知官场这些弯弯绕绕,说话都得谨言慎行,三思后行,而且说话须得滴水不漏,婉言而拒,以免得罪人。

他尚年青,又中二甲,志得意满,觉前途似锦,但今陷囹圄,方知京都乃是一片浑水,若无权势所依,便是再难出头。

但细想来,公主又是如何得知皇宫之事,她不在宫内居住,几年前便出宫开府,又不上朝听政,只顾醉酒玩乐,但却知陛下身边掌印太监的最受宠的干儿子有异心,与四皇子竟有牵连!

他便知公主耳清目明,近年来之事,恐不过是掩人耳目。

他神思震动,望向公主的眼神饱含敬畏。

公主按住他的唇,巧笑嫣然:“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该学聪明点了,不然本宫就后悔收下你了。”

他再一次伏地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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