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颊火辣辣的痛感让卢氏吸了口气,嘴角也被打得有些撕裂,性子刚强的她偏头啐了口血沫:“现在倒心疼起来了,你当初干出豢养外室的事来时,怎地就不知为今日的事想想?你道是我杀死了她们,要我说是你杀的才是真的!”
想起郑戎那日说因为公主的事,不想再造杀孽,她只觉好笑,公主死了,倒装起仁慈来了。
当下她便呸了声:“又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浪子回头的做派?”
郑戎目露凶光,我扬手还要再打。
“打呀,像打死安福公主那样打死我才好!到了那时,勾起官家的心事,借我的翻案,皇家还得谢我,好生将我厚葬。”卢氏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赌的便是郑戎不敢,见这人放下手去,她直接推开,理了理领口,“你知不知道你寻得那人都已经讹上门来了?我可不喂养要咬主子的蛇。。”
自以为掌握了主子的秘辛,贪心也就大了,既拿来要挟,便干脆一起杀了。
郑戎眼里仍有几分不信:“朱姨娘你又要怎么解释?”
“公主你都舍得杀,公主的侍婢倒是不舍得了。”卢氏敏锐道,“安福公主的忌日便要到了,朝中又突然生出这事,你便没有半分察觉么?”
郑戎静了下来,坐下认真想过。
卢氏走去拿了药膏,坐在妆奁前,往脸上小心抹去:“当年那事,她究竟知道多少?”
郑戎叹气:“她就在屋中。”
听到这话,卢氏真想再啐一口,果真是被色心蒙了脑袋了,这都能容下,还收为姨娘。
“这事翻不过来的。”郑戎冷笑一声,“安福死了二十年,早过了可翻案的年限,偏是要翻案,也得需是她的儿女或是丈夫提出请求,大理寺才能重启案宗,便是如此,还有刑部。”
安福公主嫁到郑家三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丈夫...便是杀她的人。
卢氏擓了一指尖的药膏,轻轻在嘴角晕开,听到男人的话,也没去应他,垂下眸子,在心里做着自己的打算。
*
大理寺官署外,午时下值的林业绥刚入了车舆,便得了高陵郡的消息,他默了片刻,冷声开口:“裴少卿可回去了?”
童官瞥向四周,正好瞧见那人出来,连忙上前恭敬的将人请来车驾旁。
裴敬搏想了想,开门见山的问道:“林廷尉可是为了高陵郡那件案子。”
京兆府的郭阴与裴爽交好,裴爽也是刚刚才派小厮来告知他,匆忙出来本要喊住男子车驾,却还被男子先了一步。
隔着车帷,男子冷声开口:“还要劳烦裴少卿以此事牵扯到朝廷官员豢养别宅妇为由,去京兆府将这件案子接手到大理寺。”
郑家的庄子。
郑戎。
御史台。
裴敬搏像是明白什么一般,兴奋地拱手行了个揖礼,随后赶紧转身上车,车驾朝着光德坊的京兆府去了。
林业绥敛起黑眸,从车内的匣子里拿出封信,信上放着一小贯通宝,他伸手递出车帷:“去马行租匹马,在酉时之前,送到天台观。”
侍在一旁的童官瞧见,连忙抬手捧过,很快又低着头,仔细收进袖口里塞好,再叉手道:“大爷,我先去了。”
车内的人轻咳两声,声音清冽。
“记住要亲自交到那位贵人手上。”
第55章 道可惜
缈山之上, 白云浮日。
天台观的喃喃经文声随着云散云聚而时急时缓。
循着经声穿透云层,便能窥见经幡浮动,立在祖师殿外的上清法师身披经衣,手执法器, 口念《太上救苦经》, 在做着超度亡人的斋蘸。
殿内, 有一男一女跪于蒲团之上, 面向东岳大帝,脑袋微垂, 双目紧闭,单手竖于胸前, 大拇指往内弯曲, 行着道礼。
身着团花麒麟圆袍的束发男子启唇跟着法师同念经文, 虔诚低语:“尔时,救苦天尊...救一切罪,度一切厄...念诵无休息, 归身不暂停, 天堂享大福, 地狱无苦声...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旁侧女子随着念到“度一切厄”时, 缓缓息声, 偏头注视着男子,不由得在心间深叹出一口气来。
从月中始,他们逝去的小姑姑便开始夜夜入梦来, 坐在老槐树下望着远方笑, 怀中还抱着个婴孩, 不哭不闹。
问她可有心愿未了。
她不言。
问她可是怨恨难平。
她不言。
只是每夜梦毕之际, 小姑姑才会张嘴道一句“娘娘,我先去了,明日再来瞧您”。
异梦缠身,男子心中实在难安,等不及忌日,便带着她先来道观请上清法师做满九场斋蘸。
正在遐想之际,旁边站着的左右御侍上前来扶起他们。
二人刚转过身去,上清法师由殿外入内,行了个君臣礼,而后再是道礼:“静室已收拾好,随时可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