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眉宇间融上狠意,别以为是朝中官员他就不敢打他。
其中还算强壮的上前,一把拎起他领口,挥上一拳,那张俊逸颓然的脸顺着拳风一歪。
再转头,他口中吐血,可异常露出了笑,有些惨败。
混着一口的血,他咬牙,将毒药咬开,听得那人质问他:“老子问你话呢!给老子说话!”
面前这人瞧着亦是身形健壮,对这一拳有回击之力,可他神情与一般被打之人不同,透露着死亡的颓败,勾起笑轻叹:“我不等你了。”
第61章 变动
见他前言不搭后语,口中鲜血愈发多起来,显然不是一拳打出来的量,那人才心生恐惧,转头喃喃道,“我……我何时用了这么大的劲?!”
只见一松手,殷季迁身形软了下来,靠拢在身后的墙边,冷冷刺骨的感觉愈发淡弱,听说将死之人五感也会弱化,直到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只可惜,他到死都没有等到她为了自己做出行动,哪怕一丝。
庸蝉是知道的,但凡她有一点点苗头要来见他,或是其他,他都会从这里出去,将她迎回参政府。
可那如期的烟花没有如愿,就如同消息石沉大海,等待蓦然而空。
原来在她心里,他真的没有一席之地。
历圣二年,皇榜昭示,参知政事殷季迁于昭狱中服毒自杀,念其秉政谨饬,天子感怀,从轻处罚。
凡参政府之人,皆贬作庶民;撤封府邸及一切财物,纳入国库;至于其尸身,由太尉秦明观带人入殓下葬。
皇城外,一队人马拖着长长的队伍走来。
短茂的灌木丛掺杂在高大树木间,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唯独那些人马领了皇帝旨喻,象征性地披白着素,表示对逝者的哀悼。
葱郁之间,秦明观骑身马上,腰间绕了一圈白绸,领着人抬棺前行。
未及多远,便到了下葬之处。秦明观回望那尸身一眼,他将安葬地点选在了人烟稀少的城外,到了夜半,孤魂野鬼与他作伴,死后不得长眠,方能解他半分恨意。
此事还要说到几日之前,殷季迁下狱,而他跟着褚石溪顺藤摸瓜,截下了将要传送到皇帝手上的密信。展开一看才知道,殷季迁狼心不死,拿住他把柄意欲告发,他这才派出杨广继续追查。
就在洱河边上,杨广带人将他部下射杀,才没有让他顺利得到消息。
待殷季迁人一死,他就立刻请求负责安葬他尸体,小皇帝不知其中内里,欣然同意。
一声沉重的棺材砸地声传来,激起四周尘土飞扬,一边的侍从手作扇状,掩去口鼻前的埃尘。
这边正要掘土挖坑,将棺材装进去,可底下人不知秦太尉心思,刚要动手开挖,便被他沉声制止——
“慢着!”
那声音沉重有力,疑似胸腔中积攒许多海浪,势头滔天。
瞧他骑坐在红鬃马上,侍从忙问:“太尉有何吩咐?”
秦明观手戴护腕,捻须乜眼,要他们将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
“这……”几人迟疑,不该是挖坑下葬嘛?又不敢违背他意思,陆续将手中的铁锹工具搁在一旁灌木丛上,下手将尸身弄了出来。
“拿鞭子来。”说着,秦明观下马,让近侍取来马鞭。
他这意思明显,诸人不约而同明白,这殷季迁是旧派一党,自然与他们势不两立,又位高权重至参知政事一位,秦太尉有恨也属正常。
唯独那近侍呈来马鞭后心有余悸,“太尉大人如此,恐死者死不瞑目啊!”
四周山林静悄悄的,狼嗷声长远,在最深远的郊外或许有洞寄生。
听着这嗷叫,众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蔓延上几分恐惧。
独是秦明观哂笑,“盛夏天热,尸身入了土,不过十余日便可腐烂,何谈瞑目不瞑目?”
若说是死不瞑目,总归他也不惧,这人非他所杀,又是他监着下葬,他殷季迁感谢他还来不及。
罢了,一只满是褶皮的手从近侍手中夺下马鞭,其上带刺,冷光泛起,光是看着,就觉得打在身上疼痛无比。
只见野草茂密,被压出一块人形区域,他倒在那轻绵的草叶上,陷入了长眠。
“殷季迁,你敢拿那事蠹害老夫,这就是最后的下场!”
他不知是怎样得了他授受王安平那次的贿赂,以此修书一封,密报给皇帝,好在被截了下来。
众人屏息,未曾注意土路那边缓缓来了辆马车。
一只手臂扬起,方要甩下,有人声制止。
“秦太尉别来无恙。”
话音熟悉从背后而来,一辆马车缓缓驶停,秦明观鞭子未来得及甩下,回头见得熟人回来,暗自镇定。
只见慕深撩开车帘,露出许久不见的面容,那张脸因为在外头风吹日晒,比之离京前还要老上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