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我的剧本,”她固执地说,“我只要我写的故事。”
“申申,峣峣者易折,”杨老师几乎不耐烦了,她不明白周申申为什么这样倔,“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周申申站在那里,记忆回到了她童年的电影院,那个小小的放映室里,空气里还残余着饭味,小电扇吱呀吱呀地吹,粒粒尘埃落在光影中,她扑进爸爸怀里尽情撒娇。
爸爸说,心中要有热爱之物,在未来幽暗窒息的时刻,它是助你逃脱深渊的绳索。
但他没来得及告诉她,其实热爱本身就是深渊。
眼泪汹涌而出,申申握着拳,指甲陷阱肉里,咬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极了过去在姨妈家受了委屈躲在厕所里偷偷哭的样子。
她瘦弱纤细,看上去一击就垮,可她站在原地硬是一步都没退。
周申申流着眼泪说:“我在坚持周子扬教我的事。”
第41章 14-1
在很多个对着电脑枯坐的夜里,周申申曾经想,写作的意义是什么?
她觉得写作不是外化现实,而是应该告诉大家何为正确,她想写那些让人笑中带泪,看过后心中充溢着温暖与感动的故事。
所以在她的笔下,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好人凭借善良与勇气化险为夷,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自小就相信这些,她在光明灿烂的彩虹桥上朝着它们努力飞奔,忽然一下踩空天崩地陷,她眼见自己心中的“正确”一个一个摔碎,脚下是万丈高空,她如同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从天空徒然坠落。
周申申猛地吓醒,她大汗淋漓狼狈地急促呼吸,牙齿不住地哆嗦,窗帘拉得只剩下一丝缝,房间里黑压压的,令人窒息。
从杨老师家回来申申倒头就睡,有一回醒来,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一束光照在墙壁上形成一块明亮的三角,她盯着那一束光,看着它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她闭上眼,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肚子很饿,可申申不想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门铃声吵醒的,申申躺在床上不想理会,她在这里无牵无挂,没什么人会上门找她,除了外卖就是快递。可按门铃的人锲而不舍,周申申只好挣扎着从上床爬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脚步虚乏头重脚轻,一路都在耳鸣,开门的一瞬间阳光倾泻进来,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
门外的陆远昶正在打电话,听到开门声诧异地回头。
周申申的目光在他脸上犹疑停留,她现在脑子反应极慢:“我在做梦?”
陆远昶说:“很遗憾,不是的。”
申申低头看看自己,明白了他为什么说很遗憾。
她头发油腻,脸部浮肿,脏得能搓泥,眼角还挂着眼屎,睡衣上的汗干了变臭,闷在家里睡觉太久没通风,房间里有股浑浊的气味。
遗憾到想死。
陆远昶没让她尴尬太久,他微微欠身说:“抱歉,是我打扰了。”
“您怎么来了?”
“南臻又好几天没回家,我来看看他在不在你这里。”
“没在。”申申摇头。
“真的?”陆远昶挑眉,显然不信。
“不信你进来看。”申申转身回屋,她现在浑身没劲,迫切需要坐下来歇口气。
陆远昶犹豫了一下,带上门跟她进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远昶问。
“什么?”申申还在耳鸣。
“我前天来敲门,你没在,昨晚樊谣也来了一趟,家里一直关着灯。”
“我在。”申申气若游丝地说。
陆远昶惊讶:“你一直在家?”
“在睡觉。”
申申艰难地说,她脸色惨白地颓在椅子上,急促地喘气,浑身都在冒汗。
陆远昶发现她不对劲,皱眉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申申忽然站起来。
“你要做什么?”陆远昶问。
她现在感觉非常不好,胃里一阵恶心,她以为自己是低血糖,想去冰箱里拿可乐,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倒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周申申其实是有意识的,她知道自己陆远昶冲过来接住了她,他紧张地叫着她的名字,将她抱起来……
再次醒来,她先是看见吊针瓶,冰凉的液体顺着软管输进手背,睡太久了头晕沉沉的,她微微动了一下,扭头就看见窗边沙发上坐了个人。
也许是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屋里并没有开灯。夜色静谧,月光微凉,他的鼻梁上镀了一层薄薄的柔光,让他本就淡雅的脸上更添几分温柔。衬衣随意地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修长的手指端着就被轻轻抿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带着几分优雅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