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黑并没有说错,夏良斌的资料被李静修改过,做得天衣无缝,就凭这一点,李静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兑换出黄兼才的既得利益。
“假设夏良斌也是H 县的,受难人来我市的日期早于我们酒店开业时间三天,你说在这三天,一穷二白的受难人会住在哪里?”唐奔奔问小黑。
“不互为充要条件。”小黑言简意赅。
“什么意思?”
“他们可以住到任何地方,跟是否认识夏良斌、是否是同乡无必然联系。”
“也是,那晋宇有没有来自 H 县的员工?”
小黑筛查了一下:“有。”
“谁?”
“言永翠,职位保洁。”
唐奔奔立刻登录了晋宇的通讯录系统,看到言永翠的头像是黑色,这说明她已经离职了。
“能看到她离职的日期吗?”她问他。
“可以。”
据小黑提供的日期,言永翠是火灾后的两周离职的,且酒店失火当天她在班,留下了指纹打卡记录。
挂了电话的唐奔奔久久地陷入沉思。这些莫名其妙的巧合,一定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她暂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可能每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背后,都会扯出巨大的真相。
之后,唐奔奔在火灾当月的保洁物料采买记录中发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增项——申购高浓度的工业酒精,而她们之前采买的都是低浓度的生活酒精,用于卫生消毒。
她再一次调出酒店模型图,在脑海中模拟出一种可能:言永翠利用当班这天,故意多次在房间内用高浓度的工业酒精消毒,之后密闭空间,然后受难人入住。中午日照充足,客房方位和朝向都恰到好处,一个在建造施工时刻意没有做隔热的顶层被阳光直射,只需要些许火花,酒精就会自燃,再加上满屋顶网红气球自爆的推波助澜,酿造了最后的“天灾”。
唐奔奔想起了一段当时看过的开业采访视频,带着恍然大悟、石破天惊的领悟。视频中雷明对着镜头,兴高采烈地说,酒店开业的日期是他找气象大师最终敲定的,是一个大晴天。当时她是把它当笑话看的。这么想来,雷明一点都没说错,就是气象大师,不是风水大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选了骄阳似火的一天。这是多么天衣无缝、预谋已久的谋杀,久到在建造酒店初期时,就已经部署好了全部过程。
黑夜终于慢慢落下帷幕。太阳升起之后,有了永久的清明。
有了目标之后,唐奔奔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从安全通道潜入酒店。至于为什么有胆子这么干,多年之后,她把这行为归结为年轻,所谓年少轻狂不怕死,有个理就要争一争,说的就是她这样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新兵蛋子。等到快熬到老兵油子了,就会知道生命可贵,也没有那么多的热血去冲动了。
她是爬楼梯上去的,快要登顶的时候,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拦在她的面前,看似粗苯结实的锁面中间错开了一个小口子,显然有人来过这里却忘了关,抑或锁本身就是“聋子的耳朵”,防君子却不防小人的假摆设。可她唐奔奔今天晚上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当君子。
唐奔奔稳了稳心神,轻轻地把门推开一隅,压低了脚步声,猫着腰溜进去了。她点开手机的电筒,四下一照,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算是一片狼藉,明显被清理过了。虽然事故过去了大半年,可烧焦的余味似乎还残存在空气里,像守护废墟的亡灵,久久不愿散去。
亡灵在这个时候现身了!
她的手机光线落到一双黑色的皮鞋上,再往上一照便是西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嘭”的一声,手机砸在地上,电筒的光线瞬间又暗了下去。全部黑了。
随着一声惊呼,对方的手机电筒亮了起来。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他把手机举到了自己面前。“亡灵”的这张脸她很熟悉,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的情形,只是没有想到是在这样惊悚的场合且以这样惊吓的方式。
“你胆子很大吗?”他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哽了哽。
“这个问题我应该问你才对。”
“我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
“风景。”
墨宇皓显然对这个解释毫不买账,岂止是不买账,他简直是在光火,故而沉默着,没了下文。他此刻的沉默不是金,是剑,削得唐奔奔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因为我怀疑这次失火另有原因,所以上来查看,你呢?”唐奔奔索性实话实说。
墨宇皓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手机:“我觉得与其你考虑公司的问题,更应该考虑独自一人上来安全吗?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我,是别人,甚至是坏人,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