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信息轰炸而来,虽然不知真假,却把唐奔奔本就不高的心绪摁在了池底,连泡泡都没有冒出几个。她的惆怅是因为墨宇皓未成形的婚礼,还是他这段时间的“失联”?她虽与身处悲剧漩涡中的女主角有过几面之交的恶缘,却也并不想她尚还年轻,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费氏美妆很快换了一位职业经理人接盘。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职的掌舵人自然会对员工进行一轮摸底清洗,换血换骨。作为费莎莎原助理的甄安娜毫无悬念地被人力资源部约谈了,要求是调到一个八九线的小县城站柜台,且半天之内必须到岗,如果做不到,就当自愿离职。这种要求无异于变相裁员。
甄安娜自然是软硬兼施,撒娇和撒泼齐用,谁知新掌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连裁员三个月的补偿都没有拿到,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职场失意对于甄安娜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从毕业到现在的这几年,她自认为最拿得出手的且日益渐长的就是人脉关系。
她翻出手机,挨个给自己从费莎莎身边认识的“有头有脸有面儿”的人发了消息、打了电话,求一个职位。平时一起玩乐的时候,大伙儿都是亲的、热的,这会都变成了冷的、硬的,做做样子的还问明来意,搪塞她两句“加油”,有些根本连消息电话都没有回应。
不愿意再自取其辱的甄安娜只得重新找工作。在晋宇的短暂工作经历和曾是费莎莎助理的头衔让她获得了面试的机会,但真的去了,人事经理提的专业问题她却回答不上来。她去应聘主管、经理,人家嫌她业务能力低;她去应聘助理,人家嫌她要价高,没有刚毕业的小姑娘性价比好。
甄安娜第一次有了危机意识,这才陡然发现自己在求职市场上要技术没技术,要经验没经验,管理能力更是谈不上,唯一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日益衰老、越来越显旧的脸庞,何况,新出的水灵姑娘像雨后春笋般一茬儿接一茬儿,她还能好看多久?思想来去,楚骄月大约就是她最后一根可以走捷径的稻草了。
她准备去费莎莎的住院楼碰碰运气,来的这一路她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推门便见到了坐在费莎莎床边的楚骄月。
“有事?”楚骄月看着费莎莎宁静的睡容。
甄安娜弯下身,靠边站着。她知道自己没有筹码跟楚骄月谈条件,于是故意扯了话题来说:“楚总跟费总的感情真是好。”
楚骄月没有回应,显然这最后的稻草也不想搭理她。
“楚总身边可缺人?”甄安娜的脸皮本身不薄,也不想装薄,索性直白地说。
“不缺。”楚骄月也直白地拒绝了她。
几秒钟的沉默后,待甄安娜转身想走的时候,楚骄月又说话了:“怎么了,想来我这里做事?”
“嗯,还请楚总给我一个机会。”
一声鄙薄的轻笑传到了耳朵里,她终于把头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闲闲地嘲笑道:“你若是在抽提成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态度,或许我会考虑的。”
甄安娜扯起嘴角干笑了一声,由于笑容太过勉强,妆粉卡在笑容里,然而再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这样的盘削。
调笑的声音继续传到耳边:“我听莎莎说过,你的薪水可不低啊,说说看,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楚总需要我做什么?”
当然不会是好事情,可她甄安娜注定是要走这一步的,深陷泥泞的人打从一开始就再也没有资格全身而退,那些嵌进皮肤里的肮脏泥点子,早就随着肌里的皱褶长在了一起,然后以新号码、新住所、新工作的方式自欺欺人地洗刷过往,迎接新生。
茶色的绒布窗纱矮矮地低垂着,偶然随着风声拍打两下,茶几上沙漏里的细沙蜿蜒而下,瞧着便心中静好。
雷明坐在客厅,出神地站在一张偌大的照片下,照片中的男人和蔼慈祥,女人温婉美丽,还有一个青涩稚嫩少年。老式的相框提醒着他,那是久远的年代。
黄德蓓在此刻端来了新茶,然后用茶盖刮了刮茶面,杯勺清脆的碰撞声让他回头望了一眼。哦,那杯子也是旧物。
雷明伸手接过茶碗,发愣似的看着水纹打着圈儿旋转,恍惚间就遁入了回忆。
门被推开了,坐在窗边的人看背影便知道是骨瘦如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罩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兜风。
“爸爸!”他大喊一声。
听到声音,“病号服”茫然地回过头来。
昏黄的瞳仁流露出不舍,但很快又被惶恐与痛苦吞噬,接着这些情绪被慢慢剥离了出来,最后一丝情绪抽干净之后,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稚子心中陡然一凉,读到的信息居然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