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牌乃千年梧桐所制,为多年前凤凰所赠,上面刻着文弦,是老者的名。凤凰那块刻着怜幽,不知是随着凤凰骸骨一同消失了,还是在那次神魔大战是落在了何处,文弦寻了许多年也不曾找见,昔日友人给他留下的念想,便只剩了长离。
“今儿个怎的来看我这老头子了?”文弦翘起了二郎腿,一头银发披散,“在长离那里玩够了?还是把人家前头吃光了?”
“我哪有那么贪嘴?”猛然听得长离,松苓还是有些不自在,他言语稍顿,“那个,爷爷…你会不会传音?用符篆也行,教教我呗。”
“你跟长离连个山头都不隔,传什么音。”文弦将木牌收进前襟,拍了拍松苓的背。
“不是跟长离…”松苓蓦地有些羞,小声嘟囔着,“我跟长离有什么好传的我俩都很久没见面了。”
“你说什么?”文弦没听清,微微弯了弯腰。
“没说什么,”松苓打了个滚,肚皮翻了出来,“爷爷教教我呗,我想和一个人说句话。”
文弦眯起了眼,垂首看着稍带些羞涩的狐狸,小狐狸微抿着唇压着笑,眸中的情意压根不曾掩藏,悉数落在文弦眼中。
“松苓今年多大了?”他倏然问道。
松苓微怔,思索片刻,接着摇了摇头:“活的太散漫,不太记得了,反正没有一千岁。”
文弦听了猛地笑了出来,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你也知晓你散漫?”
松苓疼的捂着额头直叫唤,只听见文弦又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是啊,也不小了。”
第44章 生父
松苓只是贪玩,学东西还是快的,这天夜里他画了个符,折成一只纸鹤,携着一缕风飞往了嵛山。
他不知这只纸鹤要飞多久,也不知淙舟多久才会回信,松苓趴在床上,双目直直的望着狐狸洞口,见着夜色更深,远处的天粘着几颗星。他都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思人的物件,在乌篷船上,他只想着给淙舟打个璎珞,却忘了给自己留点东西。
“啧,”松苓翻身仰躺,“就该直接把人带回来关在狐狸洞里。”
他在床上来回的翻腾,床架子被摇的直响。
——
隆冬至,苍茫覆盖原野,山腰处溪流成冰,银鱼被尽数藏在冰底。
眼看着就要过年,文弦算的天劫并没有来,松苓躲着不肯修炼,文弦再起卦时,这劫竟没了踪影。为此他没少数落松苓,疏于修炼,不思进取。
这日天暖,松苓一步三蹦跶地上了山巅,初春时文弦酿了好些酒,这寒冬腊月里风雪不断,最适合寻一僻静处赏雪饮酒。
尾巴随着步伐轻荡,才看到石穴,松苓便扯着嗓子喊:“爷……”
一声爷爷还没喊完,松苓陡然转了个音把那一声喊和着北风吞回腹中,朔风凉的很,松苓打了个哆嗦。
松苓愣了愣,下一瞬他忙收起尾巴耳朵,一身白衣被大雪隐去,他矮下腰身,摸着走到石穴边上,贴着石壁往里面看去,里面人多,他还是太显眼了些,索性趴在了雪中,这雪厚,松苓只露出了一双眼。
他贴着石壁根探头,瞧见文弦正坐在石桌旁,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垂眸盯着手中茶盏,指尖无意识的摩挲。
再瞧去,长离竟也在,今儿个雪天稍阴,他坐的那处烛光稍暗,长离半身隐没,背朝山穴,松苓瞧不见他的神情,不过这穴中气氛甚是凝重,长离应当也好不到哪去。
里头应是谈了许久,现下并无人说话,文弦抬眸看了看长离,又看了看另外的两人。
松苓顺着系统看去,那两人在石穴的另一侧,一坐一站,松苓皆不认得。他眯起双目,伸长了脖子细细的瞅,见得站着的那人腰间挂着一玉牌,瞧着那材质样式,与淙舟的那块别无二致。
他一愣,又瞧了个仔细,那光秃秃的连个穗都没有玉佩可不就是和淙舟的一样,这两人是从嵛山来的。
孔阳君。
松苓将人上下打量,这位神君不似淙舟清冷,也不似竹韵恣意,立在人身后半步远,垂眸敛目不言不语,若不是那块玉佩,松苓应是不会注意到他。
松苓猛地心头一顿,他看不出孔阳君神情,只觉这人有些可怕。他缩了缩脖子,又看向那坐着的人,这位倒是悠然自得的很,指尖敲在膝头,不时垂首饮茗,面上挂着浅淡的笑。
能让孔阳君立于身侧服侍者,除了般若岩上的那位再无其他。
好大的阵仗,松苓心头又是一顿,这是嵛山出了事,还是涂山得罪了人?
“这事儿有违天理。”文弦倏然开口,打破了一室静谧。
“何为天理?”神尊轻笑道,“天理又能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