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30)

方夫人霎时抬眸,望着那雨中的白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跌撞起身,朝着淙舟就奔了过去。

身后是暖的,方夫人在淙舟的眼中看见了骤升的火苗,她瞬间睁圆了眼,猛的回身哭嚎出声:“你真的要逼死他吗!!”

方澄要推涣娘出堂屋,扔了火把,点燃了毛席。

方员外也慌了神,一身肥肉剧烈的抖,他奔上前去想要拽出方澄,火舌舔舐着袍角,地面烫着鞋,他只觉整个人都要熟了。方澄却在不住的后退,眼看就要被吞没。

竹韵正看着那块影壁,念着孝经,这一室的哭闹惹得他头痛耳鸣,只想着何时了事带淙舟回那高塔去。

烟灰直冲天穹,将层云染成灰扑扑一片,影壁后骤然闪起火红的光,接着女人的哭喊声直撞入耳,他拧眉绕过影壁,满面不悦,正想开口询问淙舟是何状况,就见那人舍了伞拉回方员外,一头扎进火中。

油纸伞倒落在地,雨在伞骨下积成水洼。

“不要命了。”竹韵低骂一声跟了上去,影划过水洼,雨落而碎。

他一手扣住淙舟肩头将人带回,口中念决,天穹骤然一闪,雷电穿云而过斜劈入院,石榴树轰声断了枝丫,尚青涩的石榴滚进雨污,激起水花又消散在水中,高凳翻倒在枝丫下,那胖丫头尖叫着跑去了墙角。

云似是只聚在了这一方小院,雨珠倾泻如瀑,风疾遽然,顷刻间浇灭了满屋的火,天井里荷花折了枝,垂在缸边被急雨踩碎了花瓣,荷叶破了边,锦鲤却闹得欢。

雨来的快,散的也快,小院湿透,墙上似是能挤出水来,没有一人是干的,那尖叫的胖丫头被浇没了声,抱腿蜷缩在角落,愣愣的看着一院狼藉。

那把油纸伞彻底散了架,淙舟也好不到哪去,房檐有也似无。

竹韵收了云雨,将满院的喧嚣一同收了去,他看着如一摊烂肉的方员外,沉声道:“你请我师兄来,就为了看出戏?”

他被这凡尘俗世扰的不胜其烦,也不明白为何淙舟却是如此贪恋。

云穹逐渐掺了墨染,层云积的厚,星月透不出来。

毛席尽毁,只剩角落的边沿未沾染火光。方澄傻愣愣的立在堂屋,火把已熄,水珠和着焦黑,一颗一颗的垂下来,他被风雨洗的干净,连同昏沉的头脑一同降了温。

“说话啊,”竹韵踢了踢方员外的小腿,“哪有你这样当爹的,非得把人逼死才好?可真是好大的一出戏,要不要给你点儿赏钱?”

“竹韵,”淙舟拧着袍袖,听着这话直皱眉,“不可无礼。”

竹韵嗤笑一声,抱臂退了回来:“师兄前尘尽忘还不忘教训我,”他烦躁的很,对谁都带着刺,“可见真是骨子里的教养,是我不懂事,就该冷眼旁观,看着你被来回折腾。”

雨消云散。

那方员外双眸无神,瞳仁里映出了天,这应当是方澄自小以来第二次忤逆父母,两次皆是为了这个女人。他偏头看向堂屋,涣娘还躲在角落里,那处不曾燃火,可是浓烟却蔓延至各个角落,她像是被呛得不轻,巾帕掩着唇低低的咳,不知是吓得还是咳的,眼泪不断涌出,落入湿透的衣袖。

罢了罢了。

方员外闭了闭眼,轻声一叹,怎就到了这个地步?何苦于此?

衣袍浸了水格外的沉,糊贴在身上搡的人痒,方员外奋力爬起身,衣摆雨水淋漓,他也顾不上去拧干半分。

“仙君…”他向着淙舟作了一长揖,十分恭敬,“让仙君看了天大的笑话,实在是失礼。”

他面露愁容,若不是竹韵召开一场泼天的雨,就算人救出来,这父子情也算是尽了。只是这人一身戾气藏也不藏,虽说面上也是神丰俊朗,可那眸中流出的肃杀与厌恶不禁让他却步。

“这位…这位仙君,”他躲在淙舟身侧,还是远远的行了一礼,“多谢仙君救我儿性命。”

竹韵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吓得方员外一抖,他不愿理会这家人,侧过身,以后脑看人。

周身倏然蒸腾起水雾,贴身的湿衣骤然变得干爽,淙舟微微抬眸看向院内众人,这小子带着脾气,竟舍了一院遭殃的人,只将他一人蒸干。

缸中蓄满了水,锦鲤倏地打挺,一跃出了水面,那荷花烂在缸沿,残缺的叶贴在缸壁。

第14章 夜游

墙沿上窜过一只灰鼠,细长的尾在青瓦上晃荡。几个小厮将那被劈落的石榴枝搬去了一旁,树上缺了一块,留下大片的黑。

可惜了石榴,那青涩的果瞧着饱满,仲秋之时当是香甜非常。

丫头门也都换缓过了伸,纷纷起身去清理院子堂屋,一时间絮絮的低语环绕小院,进出的人将雨水踩出波澜,人气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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