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苓睡了一觉又一觉,每一觉都睡不踏实,不过每一觉醒来淙舟都在身边,不是在伏案书写,就是坐在床边假寐。
窗外的雷劈破了天,又有浓云向着郁州聚来,松苓贴着淙舟的腹,回首瞧见了云间细闪。他眯了眯眼,抬起头来,眸中疲累尽显。
“我好像猜到了。”松苓笑了笑,疲累消下去一些。
细闪如蛛网般四散,玄雷滚滚不绝于耳,淙舟摸了摸松苓的头,掌心灵气流转,暖着松苓的身。
“嗯,”淙舟道,“你的天劫要来了。”
松苓合上眼眸,侧过头来在淙舟身上蹭了蹭。
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54章 交易
淙舟二人在郁州闭塞视听,殊不知大都内也已有人起了红疹,各地州府早已递上了折子,要么是请皇帝派御医前去救人,要么便是求那赈灾款,这疫病耗费钱粮人力,自郁州起的周边各城镇皆是千疮百孔,疮痍遍地。
朝堂之上一片喧嚣,这疫病似是控制不住一般,扩散的愈发的快,老皇帝坐在龙椅上,一手撑着额,双目轻合,眉头紧锁,瞧着也是疲惫极了。
他听着堂下嘈杂,只觉头痛欲裂:“众爱卿可有赈灾良策?”
老皇帝倏然发问,高台之下喧嚣尽消,竟在刹那间安静下来。老皇帝缓缓睁开眼,他坐直了身子,将堂下众人看了个遍。
“我瞧众爱卿商议的如此起劲儿,想着应是有什么良策才是,”他双手扶在膝头,指尖轻点,“都别不出声啊,说来听听。”
堂下众臣皆相互对视一番,又起了一阵细小的喧嚣。
半晌,太史令持芴板上前,躬身行礼后,才徐徐开口:“回陛下,”太史令老了,说一句话还要喘三喘,“这疫病来的蹊跷,老臣夜观天象,见西南方黄气冲天,本应是祥瑞之兆…”
太史令又喘了喘,猛地提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可这黄气中又透出黑气,黄中透黑,此乃黑黄二煞,主灾病,为大煞,前夜,又有荧惑坠入西南,依老臣之见,这疫病既不是天灾,也非人祸…”
这口气用完了,太史令没再言语,可这能上朝堂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太史令言说至此,他们就是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太史令粗重的喘息萦绕朝堂,高台下有泛起了细碎的言语,皇帝静坐在龙椅上,珠帘后的眸子晦暗如深井,一直钉在太史令身上。
待到碎语消散,皇帝才问道:“那依爱卿所见,此疫病当如何?”
太史令又倾了倾身,手上的芴板险些要拿不稳:“依臣之见,这疫病既非天灾,也非人祸,当属妖邪所为,”他喘了口气,“除掉妖邪,这疫病自然消散。”
自己猜着了,和被人点明了说出来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这一阵阵的哗然消了又起,吵的老皇帝头痛不已,这大殿中似是闷了些,一旁的小内侍瞧着皇帝直捏眉心,自袖中摸出一把折扇轻轻扇动。
冬日的风有些凉,吹走了殿中的闷,老皇帝这才缓过劲来,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细听着殿中的喧嚣。
太史局的天象少有不准的时候,可这神妖之说还是有人觉得荒唐,朝臣分成了两派,商议逐渐变成争吵,倏然间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也被埋没在争吵中。
老皇帝倒是听见了那声笑,他猛地站起身来,哆嗦着步子就往高台下奔去,兴许是他的样子太过于有趣,虚空中又是一声嗤笑传来,要比方才那一声大一些。
这次有朝臣也听到了,朝臣仰首望向殿顶,又将那几根立柱扫视一番,紧接着那老皇帝步履蹒跚的奔向殿门,他脚下不稳,左脚绊右脚险些把自己摔出去。
“陛下!”
第三声笑似乎远了些,朝臣惊呼着去扶人,却被老皇帝一把挥开,他跌撞着爬起来,手脚并用,几乎是爬出了大殿,大殿门槛建的太高,老皇帝一个不慎又绊了一跤,门口的青石砖太滑,直接将老皇帝送下了台阶。
冠冕都歪了,朝服也变得凌乱。
“陛下!”
朝臣一阵惊恐,他们何曾见过皇帝如此这般狼狈过,一众人乌泱泱涌了出去,却见殿外空空,皇帝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台上的小内侍怔愣良久,一众朝臣也是面面相觑。冷风灌了进来,小内侍被冻得一个激灵,他回过神来,龙椅上的体温早已散得干净,他看了看龙椅,又看了看堆在门口的朝臣,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喊了句:“退朝!”。
皇帝都没影了,这时候不退朝也没别的法子。
把朝臣留在宫里喝冷风吗?这要是留到晌午,那就该开宴了。
再说那老皇帝刚滚下石阶,一身的老骨头差点散了架,还没等爬起来,周身蓦地起了一阵风,紧接着身上一轻,老皇帝只觉自己腾空而起,他是又惊又怕,一声惊呼已经溢到了唇边又被一阵冷风灌回了腹中。这阵风模糊了视线,他只能见得模糊的殿宇极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