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121)

“噢…”松苓看着天出神,十分敷衍的应了一声,兴许是这疫病扩散去了临近的城镇,他这一阵总是心神不宁。

淙舟闻声抬眸,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狐狸,不由得皱了皱眉,心神也跟着不安起来。松苓那日为那书院的稚儿治好了脓疮,那书院的小儿们竟都找了来,松苓看不得孩子们遭罪,无论那脓疮轻重一律来者不拒,眼瞧着掌心的伤口就没好过,淙舟心疼,却也拗不过。

要只是这几个小儿倒也不至于让淙舟如此心焦,早知道孩子们总是爱玩闹,且嘴上总是缺了那么一把锁,待到身体稍见痊愈,身上不见红疹也不起脓疮时,这几个孩子便结伴上街上去玩耍,若逢人问起,他们便颇为“好心”的指了指那处早已无人的客栈,客栈中唯一点灯的那间房,便是可以救命的地方。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日,凡是可以下地者皆奔着这客栈而来。

“手给我。”

淙舟搁下笔走到床边,抬手就要去抓松苓的腕,可松苓却抽手躲开,他将脑袋贴在淙舟腹部,抬臂环住了他的腰。露出来的腕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白纱,纱上染着一道猩红,松苓不愿让淙舟看见,他蹭了蹭淙舟的腹,想要撒个娇躲过去。

这腕上的伤是昨夜留下的,昨儿个黄昏时淙舟才归,一进门就见着这客栈中挤满了人,来人是城西的一个富户,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拖家带口的来求松苓救命。

松苓就站在门口,被一帮人堵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日丢了夜里补,淙舟给他渡了再多灵气也补不回丢失的气血,九尾狐血何其珍贵,松苓双唇到现在都泛着白。

这天阴的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客栈中没有点灯,淙舟头一次觉得这伏在地上喊着救命的不是人,而是那地狱而来饮人血,食人肉的魔,个个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恨不能将面前的仙君生吞活剥。

这不是仙君,这是救命的丹丸。

这富户拖家带口来了十数人,客栈本就不大,让他们堵的更是没了落脚处。淙舟怕踩到了这些人的手,掌中灵气聚成一团明火,照着路,小心避着走。

“求仙君救命…”

一旁的老妇抓住了淙舟的衣袍,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淙舟俯身将老妇搀扶起来,见得她自额头到右边的唇角皆是一片溃烂,明火照亮了脸上的疮,黄褐脓水似琥珀映光。

老妇这么一抓,一旁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淙舟道:“放心。”

那老妇似是被疫病折磨怕了,紧抓着淙舟不放,整个人不住地哆嗦着,在那火光下,老妇额头上的一块肉无声剥脱。

那块肉悬在了眼前,鼻尖充斥着腐肉的味道。

“啊——!”老妇倏然失声尖叫,她松开了淙舟,双手虚捂着脸,露出的眼睛瞪得浑圆,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一旁的人都被吓得躲了又躲,淙舟在众人的低语中捕捉到一声轻叹,他顺着那声轻叹望去,指尖松苓转身回屋,反手拔出桌案上的九思,屋中的暖烛被九思映出了寒光,下一瞬那寒光划上了松苓的腕。

“松苓!”淙舟心口猛地一疼。

随着这声“松苓”,客栈中静了下来,围在淙舟身边的人给他让出了路,可淙舟却突觉双腿沉重异常,竟是一步也迈不出。

众人看着面色不善的白衣仙君,只觉这客栈中骤然冷了下来,耳畔绕着淡淡的水声,众人又一齐回首,望向屋内的人。

九思被染红,鲜血凝在剑刃上,松苓拖过茶盏,一盏一盏的接着滴落的殷红。

一共六个茶盏,一共六盏九尾狐血。

“拿去吧。”松苓站不住了,眼前猛然一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他将茶盏向外推了推,又招了招手,示意那富户进来拿走。

松苓这一跌,跌醒了一屋子人的魂,淙舟快步进了屋,袍袖一挥,在那富户进来之前将六个茶盏送了出去。他偏头不去看六盏鲜红,可这一室的血腥味怎么都散不出去。他抬手握住松苓的腕,缓缓渡了灵气过去给人止血,掌心黏腻不堪,淙舟的手不自觉的发颤。

“我没事,”松苓笑着宽慰他,“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说得轻巧。

淙舟看着松苓愈发白的唇,眉心紧锁:“胡闹。”

这人总能以各种方式让他心急,让他的心肝脾肺肾轮番的抽着疼。

待到那腕上的伤口不再出血,淙舟才将松苓打横抱起,绕过了桌案,向着那床行去。

他一直没有回头,没有分给外面那些人半个眼神,他将松苓稳稳放在床上,手一挥,便将房门关了个严实,顺带落了锁。

若是淙舟回头看一眼,便会见得门口的人染了满脸满身的血,血腥弥散,比起方才,更像是渴血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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