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车门,正对上祁云翱的目光,黑幽深沉。
“你笑什么?”
她瞬间收敛,“我没笑。”
祁云翱突然伸手,把那羽绒服帽子往下一拉,盖住她小半张脸,然后贴近了她。
宋弦缩着双肩往后退,一脸警醒。
祁云翱稍稍提嘴,低声:“宋弦,少搭理那个姓佟的,他是你的仇人。”
“……什么仇人?”
真行,她竟不知道何时和佟文焕结了仇。
“知不知道扬州十日?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满族后人,清兵入关,屠杀扬州城,血流成河,你一个扬州人,能和满族后人好好说话?”
宋弦一时失语。
“你对得起你祖宗?”
“你怎么知道他是满族后人?”
祁云翱一个清浅气声,抬眼往远处去,目光倨傲,“用脑子判断。”
“我判断不出来。”
“你当然判断不出来,二百块和两百块,你能听出来有什么不同吗?”
宋弦藏在帽子后的眼睫颤了下,“南方人说两百块,北方人说二百块,是吗?”
祁云翱胸腔微微鼓动,“你也就这点脑容量。”
“……”
他也不说对不对,扯着她的胳膊进了蒙古包。
这个蒙古包的主人巴彦也是他们的朋友,这人已经成家,家人都在城里住,他一个人在草原养羊,听说他们要来,早早就杀了一头,这会儿端上来的羊排羊肚包都冒着热气。
巴彦给宋弦倒了奶茶,又端来一碗油乎乎的羊杂汤。
宋弦说了谢谢,端起来,小口抿了下。
“好喝吗?”
“好喝。”
她不习惯这样粗放的饮食,但也知道入乡随俗,跟着他们,拿起羊排来啃。
巴彦又拿来了一大块羊尾油,甩在食盘上。
“宋弦,来两块!”
宋弦硬着头皮点头,“可以。”
巴彦切了两大块,白滋滋油腻腻的,看得宋弦头皮发麻。
“吃吧,这是我专程给你们留的,别人来我都不舍得拿出来,你们知道吧,羊尾油只有贵客才能吃得到。”
宋弦两手掐着那一白色脂肪片片,在所有人目光中,她感觉自己被架在半空。
不吃不礼貌,吃了,又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那样更不好看。
就在她鼓起勇气要送到嘴巴里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只一秒,羊尾油便离开了她的手。
祁云翱送进嘴里,嚼巴几下,提起嘴,“她挑食得很,这玩意儿留给我吃就行,我们广州喜欢用猪油宴请贵客,等下回你去广州,我用猪油板招待你。”
“你别诳我!”
“我不诳你。”
众人都笑了起来,宋弦也跟着笑,她垂下眼,看着祁云翱单薄的西裤,耳朵尖烫了起来。
吃饱喝足,几人聊天叙旧,宋弦插不上话,安静看着外面。
羊圈外,有一只脏兮兮的黄毛狗,蹲在草垛边上,身上覆了一层雪。
宋弦看了得有十来分钟,它一动也不动。
她怀疑,那狗子要么冻傻了,要么冻僵了。
祁云翱转眸,“看什么?”
她有些闪躲,“我看外面那条狗,它坐在雪地里,好久都没动,是不是腿冻坏了。”
他稍稍侧身朝向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来,“它不是腿冻坏了,是屁股冻在地上,起不来,一般这种狗叫腚冻狗。”
宋弦略微睁大了眼,“真的吗?”
“不信你出去看看。”
宋弦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往外走。
虽然“腚冻狗”极有可能是祁云翱胡编乱造的,但是那狗屁股还真像是被冻在地上的样子,要不然它怎么不起来呢。
宋弦走在雪地里,草原的风跟刀子似的,嗖嗖直往脖子里刮,她心里感叹,中国地大辽阔,六月飞雪,冻坏的狗都能叫她碰上。
她不敢靠得太近,慢慢蹲下身子,“嗨,那么冷,你为什么坐在那里?”
黄毛狗扭头,汪汪叫唤两声,突然抬脚一溜烟跑了。
宋弦:……
她有些尴尬,狗跑得太快,一点行动不便的意思也没有,这样显得她很蠢。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个脚步声太熟悉了,即便那么多年过去,不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宋弦,起来,别叫内蒙的朋友看笑话。”
宋弦低声:“有什么好笑。”
他挨着她蹲下身子,双臂一拢,像抱小孩儿一般,一把抱起了她,喉咙里压着笑。
“笑你比狗还笨。”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短暂叙旧后, 又要继续赶路,巴彦把众人送上车,黄毛狗摇着尾巴跟在身后。
巴彦:“宋弦, 这条狗送给你,把它带回北京见见世面, 行吗?”
宋弦面露难色,“算了吧,巴彦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还是有一条狗陪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