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真看到冷冰冰的“重写”两个字,脑子简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有种晕眩失重感。
一根弦绷得很紧,她不想在老师面前表现得过于负能量,深吸一口气,学着平常的语气强撑着问:
【老师我写得有哪里不合适吗?】
山高九仞:
【你自己再回看一下你写的东西】
【是不是大学糊弄老师的课程论文】
【写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给我看?】
【不想写就不要写,没人逼你。】
祝语真脸色惨白。关老师说的其实没错,她这一份作业确实写得没有之前用心,是心烦意乱之下赶出来的。
但她心里委屈,慌乱替自己找借口:
【不是】
【老师我没有不想写,也没有想糊弄您】
【是因为我最近还在改《少女星》的剧本,时间和精力有点不够用。】
两个DDL都赶到了一起,被人骂成狗,还勉强撑着。
她很快保证:
【老师我再重写一份作业。】
她打开文档,盯着空荡荡的屏幕发呆,一下子什么都想不清了。类型的经验,故事的规则……市场?什么是市场?
关九仞过了好一会儿回了她一句:
【别急着写。】
【先好好做你自己本职工作。】
祝语真愣了下。
什么意思?本职……写剧本。她本职怎么了?
难道关老师知道她最近写剧本,被制片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事了?
本来一个人痛苦地改剧本还没特别强的情绪,可是关老师提起的时候,她却有点格外的委屈。
她慢慢打字。
【老师,你看了我的剧本吗?】
【为什么会被退回来?】
【我写得很烂吗?】
山高九仞:
【我不是阿聿,不会保护你自尊心。】
【实话说,很烂。】
祝语真怔住了。
本来制片人退回她尚可以心里自我安慰说是制片人不懂得编剧的技术和艺术。
但关老师……怎么会呢?
她慌乱问:
【为什么?】
山高九仞:
【有什么为什么】
【我第一天告诉过你,最重要的是基础,先把基础打好,再想技巧和经验的事。你理解的基础是什么?】
祝语真愣住。
基础……她难道没有掌握基础吗?
编剧的基础是什么?
山高九仞:
【你彻底没懂。】
【你这个剧本,从第一行起就不行。】
关老师语气是很平静的,但却让祝语真直接懵了。
剧本被退回来,魔改数个版本,还被制片人指着鼻子骂……都OK,都行。谁不能接受职场上一点挫折呢?
可是关老师的认可对她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关老师也说她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不是制片人嘴里她不认可的不行。
但是为什么不行?
基础?她到底哪里没掌握基础了?
她读了那么多编剧的入门和进阶教材,看了那么多书和电影,她拉片,她一帧帧总结好莱坞制片厂成功的经验,她把掌握的所有技巧全都灌注到一个本子当中,她态度那么认真。
一种强烈的委屈袭上心头。眼前水光逐渐积蓄起来,她飞快眨眼眨掉眼泪,咬着嘴唇想跟老师辩解两句,但打了两行字,又很苍白。
山高九仞:
【甚至还不如最开始递给我的样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祝语真睁大眼睛。
她其实这一刻是有些空茫的,被失重感和不真实感包围了。一瞬间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明明字都看得懂,却没看懂老师的意思。
她茫然地问:
【老师,我不懂。】
又打了很长一段话自我辩解,她是不懂,这么认真写出来的这份剧本,努力学了这么久,怎么会不如最开始的样子。
山高九仞:
【你知不知道编剧到底是个什么职业?】
【你理解是什么?】
祝语真把自己刚刚那一大段笨拙打出来的自我辩解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她仰起头,强迫眼睛里的水光倒回眼眶,她不想掉眼泪。再低头去看手机时,眼前朦胧一片,屏幕模糊不清。
她在朦胧的水光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
【编剧是写故事的人。】
山高九仞:
【很好。】
【你再看看你的剧本,你的故事在哪里?】
她……没写出来故事吗?那她写的是什么?
她打了好久的字,又删掉。
关老师在那边丢过来一句话。
【你的路完全走偏了。】
【技巧和经验性的东西可以学,从基础就走偏了,底子不正,路走歪了,无药可救。】
关老师说她无药可救。
压在喉头深处的一声哽咽终于泄了出来。她咬着手背,用力地呼吸,克制住掉眼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