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北周道士焦道广在华山深处的古明堂遗址上修建了云台观,搜罗天下奇书藏于观中,大象二年,焦道广忽然在自己的道观中失踪了,只留下一座空观和汗牛充栋的古籍。于睿相信,焦道广与黄帝,尧舜,还有那个佛影,甚至古瓮的制造者,都曾在华山上找某样东西,开元年间,出家在长安辅兴坊的金仙长公主曾经派人以修缮的名义把云台观几乎翻了个遍,也许,这座山里藏着的秘密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大殿里又只剩下了单调的木鱼敲击声,时间像是膏油一样凝结住了,烛光中,老僧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他正无声地念诵着一段生僻的经文。也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个老僧开口了:“那么,继续说说你那晚在华山上的遭遇吧。”
当日华山。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香客压低身影问聂定。
“人不是我们杀的,这是纯阳跟神策军之间的梁子。”聂定那双怨毒的眼睛扫了一下四周,如同一条警惕的草蛇,“你们沿原路下山,立刻回山庄,不要停留。”
“师父那你呢?”
“我在这华山上还另有事要做。”聂定不耐烦地摆摆手,语气也变得蛮横起来,那香客不敢多问,只能唯唯诺诺地低头称是,其他香客也纷纷领命,须臾间他们就全都人影不见了。现在空地上只剩下了蛇抄剑一个人。他背对着和尚,一动不动,消瘦的身形站得笔挺,像是孤坟前的半截蜡烛。四周一片死寂,月亮也早已沉入西方群山之下,刘僧定的前方只有一片晦暗不明。
又过了半晌,像是确定了弟子都已走远,聂定忽然一手捂胸,整个人都佝偻了下来。见此奇景,和尚先是一愣,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电光火石间,蓝衫人虽然留下了一条手臂,却也出掌重创了聂定。刚才,聂定只是强作镇定,现在怕伤势已经压不住了。和尚不由咋舌,仓促间能施展“菩提十界”已是不易,蓝衫人竟还在施展的同时,暗地下了这么重的一手,这人不论武功,反应,还是见识,都算是顶尖高手,武林中忽然冒出了此等人物,自己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聂定又站在原处调息了片刻,看样子像是稍微轻松了一点。他四下望了一圈,确定没有留下供人追查到自己的线索,就大步离开了这个是非地。说也奇怪,他并没有朝山下走,而是沿着山道一路向上,此刻刘僧定如果有心要拿下“蛇抄剑”,当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却选择悄悄坠在聂定身后,因为他想知道,聂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连夜带伤上山,究竟意欲何为。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一更天左右,刘僧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举目四顾只看得见黑压压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脚下的路有时候平缓,有时候陡峭,有一段路年久失修得几乎完全无法辨认,而另一段,则狭窄到必须侧着身才能通过。聂定始终是一副老马识途的样子,一路上几乎没有过停留。难道,这条路他经常走不成?黑和尚正在纳闷之际,忽然眼前一亮,就像有一道刺眼的闪电化过夜空,刘僧定猝不及防之下,他的影子已经被这道青蓝色的强光打到了对面的山壁上。
好端端的大晴天里怎么会打雷?刘僧定未及细想,千钧一发之际他整个人已经附身贴在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十余步外的聂定猛地转过身,电光火石间他几乎就看到和尚了,就差一点。和尚匍匐在阴影中,大气也不敢出,刚才的情形真是险过剃头,如果自己当时稍微缓一下,那就彻底前功尽弃了。
聂定来回扫了几眼,没有看到可疑的东西,他又站进了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如同一个老猎手,和尚知道,要不是他伤势不能拖延,他肯定会一直等下去。一盏茶时间后聂定终于走出阴影,又一次转身上路了。和尚知道,在比拼耐心上,他获得了一次短暂的胜利,但是之后的路他不敢跟得太近,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有了警惕,所幸在夜色中,他比对方更有优势。刘僧定远远地咬住了聂如山,就这样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和尚心里不停在犯嘀咕,为什么华山上晴天会有闪电,而且闪电过后却听不见雷声呢?
大雄宝殿内。
“那似乎是……云天弧光。”一个老僧说,语气略显迟疑,“是华山独有的景象。有人说,那弧光来自九重天外,可照出五蕴皆空,也有人说,它是从华山深处射出来的。澄广师兄曾经亲眼见过一次,他说那弧光的强度照得日月岩上每一条纹路都纤毫毕现。焦道广在他的笔记里则记载,华山上的老猿在看到弧光后全都丧失了心智,狂叫着从山崖跳入深涧摔了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