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张明寻把被墨晕染的纸张捏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定不下心的时候,字迹就会跟着凌乱。
张明寻放下笔,走到了落地窗前,玻璃倒映出另一个他,也倒映出了那晦暗不明的双眸。从二十几层的高楼俯瞰,将大半个城市都踩在脚底。
第 62 章
回去的路上,张深给黎醒打了一通电话,忙音之后,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提醒他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通。从没有这种待遇,他不信邪,一通接一通地打过去,换来的却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张深失了淡定从容,直奔八楼敲门。他敲了很久,楼道一直回荡着急促的叩叩声,手背关节处染了一层红,门还是关着的。他压了一肚子火,暗骂黎醒不守信用,说好的给他过生日,就这么放了鸽子。他又感觉无力,总觉得黎醒难测,一不留神就缩回去,半点都不肯真心说。
终于,还是敲累了,满肚子要着不着的火星子也因为无风难燎,终还是灭了。
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包裹了全身,张深无力收回手,动作幅度牵扯到了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接着,食指和中指传来一阵阵又刺又麻得痛。
他低下头,饭菜有些沉,装着它的塑料袋都有些不堪重负,往下坠了坠。拎得时间太久,袋子的提手已经勒进了肉里,两根指头被勒得回不过血,通红刺痛。
时间有些久,也不知道饭菜是不是已经凉了。
张深觉得有些可惜,这粥和菜,是他最喜欢吃的。他盯着那扇紧合的门,思忖了片刻,还是弯下腰将打包袋放在了门口。
门口恢复了寂静,连楼道的声音一同消散了个干干净净,似乎又空无一人了。
黎醒倚在门边的身体终于动了动,绷着身子站得太久,四肢有些酸麻,行动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地上。他扶了一下门,像没打油的机器人,每一个动作又僵又缓,好似下一秒就能分崩离析,落地成一摊零件。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或者有一面镜子摆在跟前,就能看到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眼中满是血丝,状态差的好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
可惜没有人来看,他也不需要一面镜子照穿自己的脆弱。
黎醒拖着身体,像是咬牙强撑,分明机械又僵硬,却还是急不可耐地在无声之后,拉开了那扇房门。
大门敞开,一道黑影遮了过来。
大脑发条转得很慢,他怔然原地,保持着微勾着身的姿势,视线缓慢地落在地上,看到了一袋吃的,然后看到了一双鞋,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紧接着,头顶冷飕飕传来了一道声音。
“就知道你听到了。”
一刹那,寒冬被暖春拥抱,冰封的世界溶解,一切开始高速运转。
黎醒猛然抬起头,张深那副冷脸映入眼底,落入心底,暖的生锈四肢重润。他找了许久,才找回声音:“深……哥?”
又沙又哑,像是久未开口,又像是喝过太多酒。
张深轻轻嗯了一声,紧盯着跟前的人。脸色跟纸一样白,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又好像被噩梦中唤醒,状态差点要命,一副马上要死的样子。
心火重新燎起,张深没挪开视线,也没吭声。
放下饭菜的时候,他真的打算一走了之,可低头时却从门缝发现房间的光影不同,右边是正常的,左边却笼了层阴影,像是有东西站这里,所以挡了一部分光。
那一瞬间,其实是很生气的,他很想隔着这扇门问就站这儿为什么不开门,不接电话。可前面那么久,黎醒都能沉得住气,挨顿骂也不会出来的。
所以他假装走了,想看看黎醒会不会出来,结果如他所料。
他回神,撇开那些怨怼与怒火,庆幸刚才没有一走了之,皱眉问:“怎么搞成这副样子?难受也不知道吭声,嘴长着出气的?”
劈头盖脸一顿斥责,黎醒像是被批评的小孩,眼神很飘忽,在张深身上乱转,将整个人都扫了一圈,最后落地上的袋子上,问:“深哥吃完了?”
张深想骂他别转移话题,话到嘴边又实在骂不出口。只好把地上的东西拎起来,尽量平稳地回:“吃了,给你带了些。还没吃吧?”
“还没。”黎醒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袋吃的,终于牵出了一个笑,可那个笑容很防备又很牵强。
那些未可知的情绪更加猛烈,张深难以自持地抽动了两下眉毛,嘴唇翕动。他想问,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你怎么了。还想说,是不是谈鸣叶嘴欠说了什么。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直觉黎醒什么也不会说,哪怕被窥见一丝脆弱,当着面也只会像现在这样,披一层拒人于千里的皮囊,将所有不可说埋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