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可行的办法。
桓二走回来,同霍暮吟道:“那我去找点吃的。”
霍暮吟点点头,“当心些。”
桓二也点点头,转头同两个车夫道:“你们随我去吧,三个人找吃的快些。”
两个车夫自然听命行事。
没走出两步,桓二身子一滞,微微侧回头来,“让你受苦了。”
说着,便带着两个车夫往山上走去。
霍暮吟同薄宣一样,都是好哄的人。原本她心里是有些委屈的,得他这一句,便有些心软,道:“你也吃苦了。”
她委屈不是委屈别的,若是她自己来安排,定然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窘境。她活了两世,被禁在“藏天光”里的那些时日都在筹划如何出逃,原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万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狼狈——
桓二固执地认为她的一切都在薄宣的掌控之中,满脖子青筋暴起,非要他来安排。
安排,安排成了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霍暮吟无意起纷争,更不想论对错,事到如今,她也不是屈不下身的贵女,眼下的状况,的确忍忍就过去了。
大石上风是劲了些,刮得越发肆无忌惮,但胜在洁净宽敞,视野也开阔。
玳瑁和琉璃忙前忙后,一人在石面上铺上厚厚的衣裳,一人四处捡柴火,准备停当以后才将霍暮吟搀上来。
三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到了这安生的所在。
琉璃一面生火,一面道:“这里没有水,却不知一会儿抓了野味回来又要怎么办?”
霍暮吟轻轻应了她一声,没再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亦是无力再答,她能撑到现在已然强弩之末了。
身|下的褥子很暖,火堆上的火与寒风坚韧地拉扯,霍暮吟的视线盯着飘落的大雪,逐渐迷离。
她实在太困了,困得都有些飘忽。
玳瑁和琉璃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她知道,却不大听得见,甚至觉得离她们好远。
雪落在头发上,渗透发髻,洇湿头皮。
她冻得回过神来,竭力想睁开眼,视线却也模模糊糊,玳瑁和琉璃的身影都随着火焰的弧度扭曲变形,她已经分辨不出来究竟左边是玳瑁,还是右边是琉璃了。
霍暮吟轻轻靠在身后的松树上。
松树皮太粗,硌疼了她后背,大雪和松树的香味掺杂在一起,清清冽冽,像极了谁身上的冷松香。
两个侍女还在说话。
玳瑁转头见霍暮吟靠着树睡了,想过来给她垫个褥子。琉璃拉住她:“好容易才睡下,你别又折腾醒她。”
玳瑁担忧地看了一眼,到底没有动作,颓然坐回火边。
她肚子咕噜噜地叫。
琉璃捂着嘴笑,“原来是你。”
玳瑁道:“大小姐也没吃什么东西,可不知饿坏了没有。”
琉璃敛了笑意,盯着火焰道:“我也好饿,再这么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得了祁阳了。”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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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画饼能充饥是有道理的。
就比如现在,琉璃满脑袋都是以前的山珍海味,霍府的红烧狮子头,宫里的蒜香白玉条,来福酒楼的松鼠鳜鱼,还有顺德的板栗烧鸡……想着想着,她突然就闻见了烧鸡的香味。
她以为是自己饿出了幻觉。
但又好像不是,这一大片风雪里,烧鸡的香味尤为凸出。
她半信半疑地问玳瑁:“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玳瑁吸了吸鼻子,“好像……”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烧鸡?”
暗里突然冒出一道粗犷的男人嗓音,“小姑娘鼻子挺灵啊?这都闻到了。”
玳瑁和琉璃吓了一跳,猛然站起来挡在霍暮吟身前。
边上的火堆被风雪欺凌,反越蹿越高。
她们看见石头的斜坡下先是冒出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随着男人的步伐,又露出一截肥硕的身躯。
她们没有闻错,这个和尚右手提着一坛子酒,左手提着好些只竹叶烧鸡。
深更半夜,这个人好酒烧鸡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看都觉得奇怪。琉璃反应快,立刻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棍,往和尚横戳着,“你……你站住!”
玳瑁也紧张起来,抓住琉璃的手臂,死死盯着他。
但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和尚看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笑得格外粗犷开怀。
刺骨的寒风鼓起他的的灰鼠毛大氅,他将右手的酒放到左手,歪头从大拇指上咬出一枚扳指来,放到手里掂了掂。
“看着啊。”他说。
未等两个侍女想明白他要做什么,扳指脱手而出。
没有人看清那枚扳指是怎么飞过来的,琉璃只觉得虎口一麻,手里的火棍掉落在石头上,发出哐当的声音,继而骨碌碌滚下了山坡,落到和尚脚边,被他一脚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