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暮吟看见这方锦盒,心里安定了不少。嬷嬷这是知道她救华桃的意图,答应与她在大相国寺相见了。
趁霍暮吟琢磨锦盒的时候,玳瑁将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如何入的乃府,又经过什么样的盘查,有多么凶险。
又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乃府铁桶一般,府里的下人多是签了死契的,男的孔武有力凶神恶煞,女的娇滴滴的能捏出水来。是以没打听到桃姑娘的消息,我也不敢多问,怕惹人生疑。”
“不过姑娘,你猜那位对食嬷嬷是谁?”
霍暮吟问:“谁?”
玳瑁见她来了兴致,故意钓她胃口,倾身道:“姑娘还记得早年前坊间传闻的那位夜郎国来的先皇后吗?”
霍暮吟一愣,夜郎国来的先皇后,不是薄宣的生母吗?早年间美如天仙,名震天下,救大盛于水火的传奇女子。
她点点头,“自然记得。”
她小时候,坊间还有说书先生将那位先皇后之美说得天花乱坠,国公府还请人到府里来唱过她的传奇戏文,后来宫里出了禁令,不许拿先皇后作伐唱戏写文,违者杀无赦,先皇后这才在坊间销声匿迹。
玳瑁悄悄道,“对食嬷嬷正是那位先皇后的贴身丫鬟,从夜郎来的,天爷,贴身伺候的就仙娥一般,更别提那位皇后是何等颜色了。”
霍暮吟眼前闪过薄宣的模样,心说,大抵是同薄宣一样的颜色吧。
薄宣面容之清绝,坊间也有人作诗传过佳话,说他飘飘如世外之仙,那双眸子淬了冰雪一样无情无欲……人人都为他的皮相蒙蔽,以为光风霁月疏离有礼,没人知道他暗地里对她是如何强硬地攫取,每每要她无力承受了才肯放过。
霍暮吟突然不想问更多。
也不知是何缘故,她总有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即便她来了这紫薇庵,她和薄宣也在冥冥中相互靠近。
她抬手扶住脑袋,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在心里暗道:不许想了,薄宣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当务之急是把华桃救出来。
第7章 十七
约莫黄昏时分,琉璃去同静云师太打过招呼,说要就近去大承恩寺借个汤婆子。
霍暮吟身子才刚大好,来之前就有国公府的人来千叮万嘱,叫说一定要让她好好调养,师太原本就是个避世的人,便什么都由着她们。听说要去大承恩寺,也不多加打听,只说路上当心些,早去早回。
于是霍暮吟便带着琉璃出了门。
午后下过一场春雨,车轱辘滚过山路,带起些许泥巴。
因着她娘常到大承恩寺添油进香,霍家的车夫对大承恩寺还算熟悉,很快便熟门熟路地将马车停到禅修院门口。
大承恩寺夜间不接外客,想入大承恩寺,只能从禅修院走。
霍暮吟取过一旁的烟纱帷帽戴上,扶着琉璃的手下了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席素锦襦裙,腰间用巴掌宽的坎金花卉纹腰封束着,透过帷帽的垂纱,更显得纤腰楚楚,身段婉致。
琉璃环视一眼,凑过来道:“乃府的马车就在边上,想来嬷嬷早就到了。”
霍暮吟微微点了点头,“走吧。”
禅修院与山下的客栈大同小异,区别在于这里檀香缭绕,古朴清幽,往来添茶的小厮多是小沙弥,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只写着“平静”二字,动不动便念“阿弥陀佛”。
禅修院的一层是供人品茗稍作休整的,二层是雅禅间,还有后院专供王公大臣家眷过夜的禅修小筑及旁的花鸟园、温汤池等等。霍暮吟贪凉,在一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悠悠吹着夜风。
透过这处花窗往外看,外头风景极好,天上星河为幕,点点星子灵动闪烁着。夜风送来甜甜的花香,同檀香味缠作一处,倒也沁人心脾。
琉璃到柜上去打听乃府嬷嬷的行踪,不一会儿,她回来道:“说是在禅机院。咱们过去吗?”
霍暮吟点点头。
从这里进禅机院,要穿过一条悠长的回廊,引路的小沙弥步履轻快,踩在竹条做成的地面上,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诡异。
琉璃忍不住捏紧了裙摆,警惕地盯着四周。霍暮吟脸色也不大好看,一张小脸发白,倒不是害怕这份寂静,而是这里的环境,让她恍然想起上一世薄宣抵着她,也在一处竹廊违逆伦常……那时候才是真的胆颤心惊。
走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残留在叶脉上的春雨打湿了鞋头也浑然顾不上了。
到了小道尽头有一个月洞门,上面的匾额中规中矩写着“禅机院”三个字。
小沙弥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这里只接待王公贵族,命妇贵女,所带的随从侍女一概不得入,这位施主请暂到那边的小筑等待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