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道,“还请太后娘娘安心在此住下。”
说着,抽回她手里的袖子便快步离开。
不高不矮的围墙,雪墙黛瓦,瞧着禅韵斐然。太后却全然没有参禅的心思,看着僧人远去的背影,一口气横阻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越发烦躁。
好在禅舍里头的陈设用度不算落俗,夏嬷嬷将整个院子翻查了一圈,连院里的小厨房都细查了,也没找到有什么要害的东西。
“想来是娘娘多虑了,在这里头放什么东西都是无济于事的,又不是宫里,还要多方势力掣肘,眼下您和太子殿下当面锣对面鼓,该不会在住处动什么手脚才是。依奴婢看,这许是太子殿下在向您示好也未可知。”
“示好?哼!”太后一掌拍在案角,“他那是示好的态度吗,将那韩氏扔进狼契山,再要死不活地拖出来给谁看?”
夏嬷嬷道,“可他要是不拖出来,将这件事全数掩下,不叫咱们知道一星半点,咱们也只会说是那韩氏不可靠,麻烦找不到太子殿下身上。他又何必像今日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况且,”夏嬷嬷道,“太后娘娘让我到太湖长堤说那些话,他好似也无动于衷,可见还是要看您颜面的。”
夏嬷嬷这些话不无道理,更何况太后今日气焰受挫,正需有人说些好话挽回颜面。是以她下意识相信了夏嬷嬷所言,眉宇之间稍稍疏朗了些许。
心情稍平复了下,她问,“依你看,哀家该如何?”
“依奴婢看,太后娘娘不若顺坡下驴,借着这座禅舍的名头,向太子殿下去道谢,给他递个台阶。说不准他就将白玉锥拿出来了。”
太后面色阴云转晴,道,“你这老货,倒是看得比哀家清楚些。只是道谢还不够,要想那到白玉锥,哀家恐怕还要舍他些好处才行。你准备一下,待用过晚膳,咱们再去禅修院走走。”
及至傍晚,天色昏暗。
霍暮吟午后小憩才醒,刚要唤丫鬟进来伺候,想及禅修院内丫鬟不得入,便息了声。
她翻了个身,突然发现这檀香袅袅的内室不止她一人,薄宣还没走。
隔着软纱帘,他坐在太师椅上,支颐小憩。
许是因为睡着了,他一身戾气有所敛息,修长的双腿弯曲分立,绛紫长袍依旧规整,却也是一丝不苟、生人勿进的模样。
他手里还捏着小册子,装册子的匣盒就在他手边。
霍暮吟想起这茬,精神抖擞,从榻上摸了起来。
赤脚踩上光可鉴人的地面,脚心传来阵阵阴凉。
她穿着一袭绯紫的轻纱睡衣,缩起双肩,蹑手蹑脚来到薄宣身旁。
站了半晌,薄宣没有醒,呼吸还很是均匀。
想是睡着了。
霍暮吟不放心,抬手在他眼前上下轻晃两下,见他白皙眼皮下的眼睛未曾左右挪移,这才把眸光放到他手里的画册上。
捏住那画册。
一点点。
一点点抽出。
霍暮吟大气也不敢出,绷着全身,成功解救他手中的画册。
薄宣看得津津有味,她也草草翻阅两页。
一时间,颈下便慢慢爬上一股火热,脸上滚烫得像是新鲜出炉的蜜红薯。
这……这画册!
也忒大胆了些,比重华宫白玉案上还要叫人面红耳赤,什么新奇的姿势都有,不怪上一世薄宣那样会摆弄,原都是从这些小画册里学的。
羽睫轻颤,霍暮吟迅速将手里的画册阖上,平复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重新落到薄宣手边的匣盒上。
他的臂膀有力,水绸将他手臂的线条修饰得完美无缺,露出来的那一截线条尤为流畅好看。
霍暮吟撸起自己臂上的轻纱,恐惊醒了他。
踮着脚尖靠近。
探手。
拿住了匣盒。
全程,她都在提防着薄宣会中途醒来。
好在没有。
她却不敢掉以轻心,拿住匣盒,不动声色地往回缩手臂。
眼见正要功成,腰上陡然传来一股大力,搂住她带坐到他的腿面上。
“做什么?”
薄宣哑声问。
不同于做那事时的嘶哑,初醒的嗓音哑得有些懵懂,是别样的蛊惑人心。霍暮吟心头一麻,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
大约是困极,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尚未睁开。
霍暮吟把玩着手里的匣盒,含糊地辩解道,“这匣盒边角尖锐,你放在手边,本宫不忍惊你好眠,又怕你磕伤了才来拿走的。”
薄宣闻言,眸光探过来,“当真?”
他眸光灼灼,视线滚烫,专注瞧人的时候,自有一股顺昌逆亡的威压感。
霍暮吟视线一颤,看向手里的匣盒,牵唇笑,“自然是真……”
“真”字还没完全说出口,薄宣便按住她的后脑,侵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