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去新月楼?”
秋月捏紧膝上的绸衫,在无形的威慑之下,不受控制地说了实话,“未入宫前,常、常来的。”
“叫谁伺候?”
秋月没听清,缩着脖子道,“什、什么?”
堂上的人颇有耐性,又问了一遍,“叫谁伺候?”
“霍大小姐叫谁伺候吗?”秋月道,“都、都有登记在侧的。”
京兆尹听言,眼神一示意,堂下的师爷立刻出去,回来的时候额角冒了汗,手里捧着一个橡木匣子。
这新月楼记账的方式与别家不同,以贵人的名字独立成帐,是以师爷很快就找到了。
修长的手指捏住页角,一页页翻过,每次纸声回落,他的面色便沉下一分。
原因无他,账册里头清清楚楚记了大小姐点了谁作陪,又是什么项目。仅是今年,霍暮吟的帐便已写满两本。其中最常出现的是一个叫容勉的人,此人最擅一项叫“路上行人”的,霍暮吟每次点他,兴致大都很不错,多半都会点上一坛好酒。
骨节分明的手摩挲过敞身剑舞四个字。
他问:“‘路上行人’,是什么?”
他身上的冷意,隔着十步之距,秋月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抖着唇,道:“就是……就是,敞身剑舞,就是……敞着上身,舞剑。”
京兆尹问,“为何取名‘路上行人’?”
秋月偷偷看了薄宣一眼,埋头道,“路、路上行人,欲断魂。让贵客有、有欲满魂销之乐。”
作者有话说:
#欲满魂销#妗妗:求求快闭嘴吧!
第51章 剑舞
大盛民风开放, 虽说三纲五常仍然大行其道,但有些有财权的女子也会沉溺于声色犬马。
霍暮吟身份贵重,本不应流连于新月楼这种烟花场所, 耐不住霍家家教不拘一格, 将她养成了随心所欲的性子。
她是光顾新月楼的第一个皇亲国戚, 秋月本就很记得她,加上这位财神爷常常豪掷千金,秋月就更是使出百般解数将人伺候好。
容勉就是这百般解数的其中一般。
霍暮吟不喜男子柔弱,多爱阳刚之气,也不甚喜欢阿谀奉承的, 反而冷脸相对,有些风骨的能在她面前讨些好。容勉便是秋月千挑万选出来的,专门迎合霍暮吟的喜好。
秋月心里打鼓,心说阎王爷可千万别说要瞧瞧容勉, 否则照容勉现如今的性子,多半是要闯祸的。
谁知事与愿违, 上头的人靠到椅背上, 居高临下地道, “传容勉。”
薄宣阖上眼, 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他在脑海里描摹容勉的样子, 猜测能讨霍暮吟欢心的会是哪一类人。
直到堂下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容勉跪地叩拜, “草民容勉,拜见官爷。”
薄宣睁开眼,俯瞰他的脊背。
他将头发一丝不苟地全梳起来, 头戴一顶白玉冠, 穿着一身玄色衣袍, 绸面光滑,勾勒出精壮的背阔肌,线条分明,恰到好处。抵在地上的四肢修长有劲,叩拜的声音不卑不亢,瞧着的确与旁人不同。
薄宣眸色越发深邃,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道,“抬头。”
容勉闻声抬起头。
看清他容色的那一刹那,薄宣的眸色闪了一下,随即风云剧变,杀意腾涌——
那张脸的轮廓像极了桓承礼,便是五官也有五分相像。
几乎是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眨眼,只见一道黑影飞掠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带起地上的容勉,再定睛看时,薄宣已然扼住容勉的脖子,扬臂将他提至半空。
他面色阴翳,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修长的五指一点点收紧,骨骼寸寸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饶是秋月将容勉训练得极好,生死关头,人的本性还是会暴露。他极力蹬着双腿,抬手去掰薄宣的手指,求饶道,“官、官爷饶命,饶命啊!”
他的眸子很是清朗,此时此刻被恐惧填满,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摇尾乞怜的谄媚。
薄宣将他濒死的神情纳入眼底,眸色一松,放开他的喉咙。
容勉摔在地上。
他死里逃生,歪在地上蜷成一团,剧烈咳嗽着。
大约两注香的功夫,薄宣离开了。公堂门口撤了官兵,守在门前的秋月跑进里面,见容勉歪在地上,裸着上半身,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眼神空洞不已。
回新月楼的路上,两人结伴而行。秋月拍拍胸口道,“我还以为你会自恃清高,将已经入宫的贵人搬出来压他,吓死我了。”
“谁也压不住他。”容勉靠在车上,气若游丝地说了这么一句。
秋月问,“你知道他是谁?”
容勉的视线终于聚焦,眼珠子转动,看了他一眼,说,“当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