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秋千
霍暮吟一张脸红了个透, 心跳的感觉冲上脑海,她飞速抓下薄宣的手,往前蹿出了被窝。
哪想薄宣眼疾手快, 长臂一捞, 将她重新勾回怀里, 渐渐收紧了手臂。
他的怀抱宽广坚韧,带着舒适的体温,清冷的松香味沁人心脾,颇有安神的效果。有那么一瞬间,霍暮吟就要放松了身心。
可阖上眼的刹那, 上一世的床笫之事从霍暮吟眼前闪过。
像是惊雷劈中了树梢,她陡然清醒。
她突然想起来,她是要离开薄宣的,是要离开皇宫这片是非之地, 去过自由快活的日子的。薄宣带给她的,是难以掌握的恐惧, 是永无休止的束缚, 与她所想的永远背道而驰。
他的存在像一剂迷人的毒药, 悄无声息渗透她觉醒的心, 杀死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霍暮吟背对着他, 抬手探入枕下, 摸到了鱼肠。
耳后传来薄宣的声音。
“别动, 乖乖眯会儿。”
温热的呼吸喷薄,落在她耳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那么近,近到霍暮吟能清晰感受他每一寸肌肉脉络。
他好像睡着了。
呼吸均匀, 胸膛起伏颇有节奏感。
四周静悄悄的, 连虫鸣声都不曾有。许是雨后微凉更让人觉得舒适, 又或者是瞌睡会感染,霍暮吟也觉得眼皮很沉,即便尽力保持清醒,仍抵挡不住困意来袭。
*
翌日,霍暮吟仍在睡梦之中,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有人在摇她。她精神一凛,陡然清醒过来,眼睛未睁,手先动,摸入枕下抽出鱼肠猛然坐起身。
鹅梨帐飘荡,扫过她的侧脸。
琉璃吓了一跳,握住她的手腕道,“娘娘,是我,琉璃啊。”
霍暮吟一惊,陡然回过身去——
她身侧的被窝里空空如也,探手一模,余温也不曾有,仿佛昨夜的怀抱就像一场虚无的梦。
她直直躺回榻上,道:“琉璃啊,让我再睡会儿,困死了。”
说着,将头埋入衾被之中,蹭了又蹭。
一股微乎其微的冷松香窜入鼻息。霍暮吟怔了怔,仔细闻了闻,还真是冷松香,香味浅淡,带着清新的沉香,闻着这香便像入了无边松林,冰雪漫山遍野,冷冽晶莹,挂在松树上灼灼生光。
这道香的香味不够柔和,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士大夫都不愿用它。
昨夜薄宣当真来过。
霍暮吟平躺了片刻,将昨晚的事回想了一遍,最后掀开被子瞄了一眼——
还好,未尝让他得逞,身上衣物完好。
“琉璃,备下热水,我想沐浴。”
她起了身,将鱼肠藏回枕下,心里盘算着离宫的日子。
霍誉离京的缘由,今日玳瑁入宫来就能见分晓,倘或不是要紧的缘由,她便从雁回营取了他的名帖,寻机离宫,不等他了。现如今棘手的,是混入宫来的桓二。
*
薄宣今日不大高兴,上早朝的时候寒着张脸,黑压压的影卫落满整座太极殿。
前些日子急雨,黄河决堤,淹了千顷良田和四座城池,州官省督俱都隐瞒不报,直至今日,难民涌入盛京,京兆尹难以收容,这才告上了朝廷。
负责黄河工事的侍郎还要辩解,薄宣一勾手,他便血溅当场。
新任东宫太子一改从前不与人争的模样,手段竟如此凌厉血腥。一时之间,朝野炸开轩然大波,纷纷议论如此是否有违圣道。
薄宣冷声道,“还有狡辩的,尽管站出来。”
声音在广阔的殿宇之间回荡,群臣瞬间鸦雀无声,生杀予夺,山河社稷,全由金殿之上的人做主。
下朝之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并肩而行。
有想打探别人看法的,便提了个话头,压低声音道,“唉,这位太子的手段,可要比故太子不讲理许多,可怜了韩侍郎,昨日才办了孙子的满月宴,今日就……”
有个年迈的吹胡子,低叱道,“太子讲不讲理老夫不知道,但你要说那韩侍郎可怜?想他孙子的满月酒你也赴宴了,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单凭他的月俸能有这等排场?今日他不血洒金殿,明日恐怕是诛九族的罪名。”
另有个一字胡的,贼眉鼠眼地环视了一圈,凑在两人耳边小声道,“咱们这位新太子,今日天将亮时,可是从法华庵出来的。”
有人插嘴问,“他去法华庵做什么?”
一字胡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法华庵住着谁?”
“你是说?”那人大惊失色。
一字胡道,“早前在重华宫的时候,行止之间就不成体统。陛下还病着,霍家那闺女媚色天成,哪有独守空闺的道理?”
说着,那个年迈的呵斥道,“不要命了?韩侍郎的血还没洗干净,你又在这里胡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