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被接通。
施陶抱着被辞退的觉悟向对方表明自己出了车祸,正在住院,没办法回去工作了。
没想到比起工作,钟维希似乎更关心施陶的身体。
“小陶……我可以叫你小陶吧?”似乎是听出了施陶语气里的不安,钟维希温声安抚,“安心养伤,不要急,等痊愈后再回来工作,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你。”
施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也完全用不上了。
出于感动或是庆幸,他沉默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了感谢。
除了钟维希和宣宁宁,似乎也没有其他人需要知会了。
施陶指尖虚虚划过通讯录上陆向峥的名字,又果断锁了屏。
住院的时间很无聊,除了治疗就是吃吃睡睡,一晃便过去了三天。
这次事故发生得突然,他没有带任何行李,唯一一点生活用品还是病房的小护士替他在一楼超市买的。
小护士人很好,看施陶孤零零一个人,午休时还会抽时间陪他说说话。
所以当小护士告诉他需要临时更换一个病房时,施陶并没有多想。
随便找了个塑料袋装好全部家当,施陶拄着拐杖跟着小护士进了电梯。
本以为是同楼层调度,没想到直接被引到了顶楼的单人病房。
他迟疑地杵在在房门口,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护士、护士,这……?”
“为什么不进去?”身后一双手托住施陶腰际,虚虚环抱着往前送了下。
施陶闻声回头,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不明白陆向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换病房是怎么一回事,没有片刻犹豫,费力地扭转开身子,拎着自己的小塑料袋一瘸一拐往电梯挪去。
陆向峥迈着匀速的步子跟着全速前进的傻子走了一段。
直到电梯门近在眼前,他才确认对方真的没有和自己讲话的意思。
陆向峥轻嗤一声,两步跨到对方跟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
“这么着急,准备去哪儿?”陆向峥语气闲适,好似偶遇。
施陶别过脸,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明明才开始适应没有陆向峥的生活,偏偏一走霉运,又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恐怕现在的自己在陆向峥心里就是究极倒霉鬼的代名词。
真是……太丢脸了。
“别乱跑了。”陆向峥牵过他的手往回拽。
这人手劲向来大,施陶吃痛地呜了一声。
陆向峥闻声松开,下一刻抢过了那袋可怜的家当,又转头和匆匆赶来的护士道:“麻烦看住他,我马上回来。”
随后便大步流星进了电梯。
施陶虽然很不想莫名其妙受陆向峥的恩惠,但还是耐不住小护士的软磨硬泡加威逼利诱投了降。
等他躺到病床上时,才感觉到一阵无力。
脑海里浮现的是上次呵陆向峥分别的场景。
他一直都在刻意回避那天的种种,实在是想起来就觉得心情沉重。
施陶把自己缩进被子,仿佛这样就能平静下来。
小护士跟着施陶进了病房,又眼看他把自己整个裹进被窝,不禁叹了口气。
住院三天只来了一个探望的人,虽然帮着升级了病房,但看起来关系也不算好。
这么想来这个叫施陶的年轻人还挺可怜的。
她安慰地隔着被褥轻轻拍了拍施陶的背,柔声道:“不要一直闷着哦。”
施陶闭着眼假装自己是鸵鸟,只要一直龟缩,就没人能影响他。
但身后那一下下温柔的轻拍却让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
虽然自己现在是这个孤苦伶仃的鬼样子,但有谁生来就是孤儿呢?
他也有过幸福的大家庭,父母也曾这样轻拍着自己入睡。
家人这个词一直是施陶的软肋,极度思念却又不忍细想。
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儿时的回忆就像洪水般冲出了心防的栅栏。
心脏被冲出了一个窟窿,本来没有那么疼的肋骨,也升腾出难以招架的痛楚。
拢起成人形的被褥轻轻抖动着,陆向峥收回轻拍的手,俯身把那个蜷缩着抽泣的人挖了出来。
动作轻柔而强势。
落入那个温暖怀抱的一瞬间,施陶哭得更凶了。
陆向峥双手环住他,“都几岁了,怎么总是哭。”
“没有……没哭……”施陶不愿把手从眼睛上挪开,声音沙哑。
陆向峥没有戳破他,也没有放开他,甚至很享受对方这样的依赖。
——在他精确丈量的范围内。
一直到日薄西山,悲伤的心情才渐渐平复,转而被羞赧取代。
施陶又想缩回被窝了。
“哭好了?”陆向峥捉住施陶的脖颈,不让他乱躲,“哭好了就起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