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旁观着林渚凡将药瓶扔掉一半,又收走另一半,剩个小瓶的孤孤零零地立着。
“余珂会对我产生不必要的期待。”秦赴试图通过别的方面来反对林渚凡的治疗方案,也说不清是在劝林渚凡还是在劝自己。
但林渚凡不听他的,嗯嗯啊啊又不太上心地点着头,拿笔在秦赴的病历本上加东西。
最终还是看不下去秦赴一脸的苦大仇深,说:“反正余珂现在也受不住刺激,你就当帮他稳定情绪。”
又说:“万一他喜欢你喜欢到不在乎这个呢,”林渚凡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若有所思地在脑子里将两个人相处的蛛丝马迹抓点出来过了一遍,“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赴没有反驳什么,但觉得自己长到现在这么大,运气也没有好过几次,所以并不觉得他会是那个万分之一。
“我过段时间会考虑和余珂聊一下。”林渚凡写完了病例,和秦赴汇报说。
说完就要走。
秦赴没见过他这么步履匆匆,把他叫住问:“你上哪去。”
林渚凡面无表情地回转过身,“我急需补个觉,我头疼得快要裂开。”
秦赴说好,又说:“那看来余玦还挺厉害。”
林渚凡五官扭曲,肉眼可见地开始痛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电脑,回忆了一下价格觉得不合适,于是只能忍住冲动没把它朝着秦赴的脑袋上扔了。
余珂一到发病期就容易展开报复性睡眠,加上吃了助眠性药物,情绪在发病时极端化又转变得快,很消耗人的精力,他每次都觉得累。
于是他醒来摸手机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余珂蔫不拉几地开房间门出去,身体机械运转,凭借着肌肉记忆下楼,在一个奇妙的时间点巧妙地碰到回家工作,拄着单拐的秦赴。
余珂很快一下子就不蔫儿了,看着秦赴的脸,昨天晚上的记忆缓慢地,缓慢地转回余珂的脑袋里。
“可是我还没有喝完。”余珂昨天晚上在酒会上说。
“我只有你了。”余珂昨天晚上在秦赴的伞面下说 。
“我今天晚上也跟你一起回家吗。”余珂昨天晚上在开满月季花的灌木丛里说。
真离谱啊。余珂此时此刻站在秦赴面前对自己说。
他为自己的不值钱感到抱歉,但月季花里和雨下的秦赴确实让他连回味也心动。
余珂尴尬可以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秦赴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一些不自然。
“你今天回来好早啊。”余珂去窥探秦赴的眼底,但又很怕秦赴看回他一样把眼珠挪开了。
秦赴回答了他的问题,很简洁又省力气,就光秃秃一个“对”字。
余珂盯着秦赴低头换鞋的头顶,眼神沉了沉,有点不开心地蹙起眉。
其实昨晚秦赴对他就是这样差不多的态度了,但那时酒精的作用调剂上病情的因素,旁人的情绪在他自己的情绪里掀不起任何一点水花。
但现在他能确切地感受到了,并为此很不爽。
余珂放弃继续对话,趿着拖鞋往房间里回。
包装已经有些皱巴的香烟被翻出来,用了余珂好多时间,找打火机又用了好多时间,多到他手不太稳地将烟点上,却失去了凑过去的欲望。
“小珂。”刚刚那个让余珂不痛快的家伙进来了,余珂回头,秦赴手里拿着刚煮好不久的咸粥,两个人隔着不好闻的烟和好闻的热气对视。
余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有意识地将自己体内负面的情绪释放出来了,食指与中指往手掌里蜷曲,带着烧出火星的烟头一起缩进手掌心里。
余珂是向来不太能忍受得了疼痛的,但在秦赴面前不太愿意露怯,像个神经病一样地还是将烟头越攥越紧了。
烟和热气都从余珂眼前移开了,那碗粥没被秦赴拿稳,碗摔在地上,里面滚烫粘稠的食物洒出来,有些落到了秦赴身上,但秦赴只神色慌乱地用他拿不稳粥的双手来抓余珂的手腕。
“放手。”秦赴扣住余珂的手腕,又握得很用力,声音很急也很凶狠。
余珂本不想,就算疼出不容许他控制的眼泪。
但他的力气比不上秦赴大,不得已松了手,秦赴就抓着时机将那支烟头换到了自己的手上,余珂看见了,觉得秦赴握烟头用的力比他用得还要紧。
秦赴很难得地在叫余珂的全名,对他说:“余珂,你做什么。”
余珂听得背后凉了凉,低头回避对视,去看自己手掌上留下的伤口。
他知道会留一个不太好看的烟疤,他多看了一会又觉得更疼,抽了几口气。
秦赴很少一字一顿地说话,至少余珂是不太有印象自己听过,因为听着很凶,不知道秦赴在公司是不是也这样对他干不好活的下属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