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上车。”他说。
阮鸣这才上了车,坐在了后座,抱着那包纸,不擦眼泪,也不说话。
谢一斐彻底无计可施了。他只能先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又发动了车辆。
车里顿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声。
谢一斐猜他也不想被别人听见自己在哭,索性打开了车载音响。轻音乐缓慢地流淌起来,盖过了车厢里的其他声音。
车窗外的景色急驰而过。谢一斐几乎是压着超速线在开车。又过了很长时间,后座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忍不住抬起眼来,朝后视镜里看了看,才发现对方已经歪着头、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谢一斐最终将车停在了小区楼下。
这里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是他从初中开始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但是谢一斐并没有告诉阮鸣这一点。他只是把阮鸣从后座上摇醒,说上楼去睡。
阮鸣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上了楼,似乎直到他拿钥匙开门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于是他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肯动了。
谢一斐把他的手拉出来,将那串钥匙放在了他的手上。
“现在你就暂住在这里。”他几乎是不容置疑地说,“别回基地了,除非有重要的事非要处理不可。你们俱乐部里的人都不太正常。”
“还有……”
谢一斐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这么做,没有要……缠着你不放的意思。”他说,“毕竟已经这么久了。我只是……”
他该怎么说?
说我只是想再来看看你吗?说我真的很怕你过得不好?
谢一斐罕见地卡壳了。片刻之后,他在心底说了句“算了”。
他已经不奢求再谈“喜欢”。
“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你这样。”
“振作一点,好不好?”
阮鸣依旧没有回答。但他五指慢慢合拢,收下了那串钥匙。
“进来吧。”谢一斐让开一点。等阮鸣磨磨蹭蹭地蹭进了房门里,他却又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阮鸣在背后看着他,迟疑了。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先前更哑了,“到哪里去?”
谢一斐脚步一顿。
“我要回俱乐部了。”他说,“凌晨的飞机。之后还有训练。”
“……噢。”慢半拍似的,阮鸣回答说,“那你……好好训练。”
谢一斐没有回答,而是在门口又停了一会。
“我们还有做朋友的余地吗?”他转过头来,问。
阮鸣愣愣地看着他。他甚至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回答,谢一斐就说了声“没事了”,又回过头去。
直到房门再次关上,阮鸣才发现,自己脖子上依然围着对方的围巾。
谢一斐重新下了楼,准备叫网约车去机场。其实飞机是早上的。在起飞之前,他或许还可以在休息室里睡一会。
他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找到打车的软件,屏幕上就跳出了新短信。
来自一个未被保存的陌生号码:
“谢谢你。”
0427
阮鸣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不太正常了。
尤其是他一觉醒来,对上陌生的吊顶和天花板,呆了一会,随即想起自己睡在谢一斐家的沙发上时。
阮鸣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木然地坐起身来,整个人开始宕机。
十分钟后,他放弃了思考,慢吞吞地去拖自己的箱子。
手机放在一旁充电。昨晚刚一开机,就被各式各样的消息塞到爆炸。今天连上网络,微信更是卡到快要打不开了。
阮鸣并不知道自己那天破罐破摔的直播在网络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澜,更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站在街头被人拍了,和谢一斐。
他先是看了看经理发来的消息,大意是你在直播中污蔑队友、带队伍的节奏,导致队内关系急剧恶化,我们经过商讨,决定下个赛季开始时,不再任命你为狙击位首发。本意是要当面通知你,鉴于找不到你人在哪里,所以发个消息告诉你一声。
阮鸣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竟然松了一口气。
接着是其他职业选手、包括他结识的一些主持解说朋友,纷纷询问他出什么事了,还有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阮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们,最后干脆发了一条朋友圈:回老家去了,山里信号不好,大家不用担心我。
发完之后,又有些紧张地点开了昨晚鼓起勇气发出去的短信。
没有回复。一条“谢谢你”躺在空空的对话框里。
阮鸣心里也空空的。
但随即,又忍不住开始批判自己:你还在想什么?
阮鸣不能理解谢一斐的想法。这个人不远千里从B市飞过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准确地在俱乐部门口堵住了他,因为他自暴自弃而骂了他一顿,并且大有“你再敢这么下去试试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