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孟青盯着景逸肩膀,“你对民俗很有研究嘛……”边说边伸手去摘景逸后肩颈不小心挂上的蜘蛛网。
接触的一刹那,景逸敏感地回头,与案台上的泥塑,竟有了几分相似眼神。
陶孟青无辜地眨眨眼,“蜘蛛网。”
景逸愣了愣,尴尬地别开脸说谢谢。
借着光亮细细端详,景逸耳根至后脖露出的肌肤之下,有丝丝缕缕的泛红。像玉壁里沁入一丝血,诡谲艳丽。
陶孟青发觉了,本来低沉的心情一扫而光。
他上前,贴在景逸背后,嗓音低沉,“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文物?要是咱们找到了,算咱们的,还是算国家的?”
他能明显感觉到景逸身子一僵。是因为自己的突然靠近?可他却听到突兀的问句。
“那是什么——”
陶孟青疑惑地抬头张望。
“不会是蛇吧?”
“蛇?!”这回换陶孟青无法淡定了,他从小就怕蛇、蜥蜴、青蛙这种活物,本能地大步往后退,一直退到殿外。
景逸没跟着出来,陶孟青心里一惊,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卸了背包,壮着胆子,跨站在破门槛上,喊景逸的名字。
景逸慢悠悠从里面走了出来,但表情有些奇怪地盯着陶孟青脚边。他抿住唇,看起来颇为紧张,眼睛逐渐瞪圆,情绪过渡为惊惶,似乎发现了什么危险的生物。
可怖的安静。
陶孟青背部掠过一阵阴凉,一动不敢动。他怀疑那在殿内的蛇,游走到了自己附近。
过于安静,就会把一切动静放大。
陶孟青全凭景逸的表情,在判断现状。
蛇用腹部无声滑行,也许,会冷不丁给他一口;也许,就这么老老实实当个木头人,那蛇祖宗就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景逸猛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你这么怕蛇啊?”景逸徐徐直起身子,一脸得逞的快乐,“我演的好不好?是不是把你这专业的都骗了?”
陶孟青自知被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竭力为自己找场子,“要是真有蛇,我看你也笑不出来了。”
景逸耸耸肩,不置可否,“真有蛇了,我也不怕啊。”
“你就嘴硬吧。”
“我可不像你,那么怕蛇。你不去招惹蛇,蛇就不会来攻……”
话还没说完,陶孟青的面孔,骤然在景逸面前放大。他们忽然离得很近。
“你骗了我,准备怎么补偿我?”
景逸一愣,刚想说凭什么让我补偿。陶孟青突如其来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背上的包卸了下来,然后严丝合缝抱住了他。
咚的一响,背包孤零零掉在脚边。
山风吹来,吹拂起倒向一边的草浪,吹散了景逸绑好的头发。
发丝一缕一缕飘向陶孟青的脸,柔软地包裹住他的心跳。
景逸锤了下陶孟青的后背,试图反抗。陶孟青将他箍得更紧了些。
“不要动,就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景逸不依,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却又不敢真正使劲地落在陶孟青背上。
“你再动我就亲你了!”
景逸并没有安静下来,不满地嘟哝,“大色魔!非礼!你这是非礼!”他的脸已经被抱出来了粉红色,俊俏可爱。
陶孟青闭上眼,“嗯呀”一声,有种“我就是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耍无赖架势。
拥抱还在落下来的阳光中继续,天与地也在静静注视着这个拥抱。
第31章
陶孟青抱够了,松开景逸。
景逸捡起自己的背包,气呼呼地从庙里退出来。陶孟青在身后喊他,他就装没听见。他返回到原路,往更高处走,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前方出现了几头羊,渐渐的,羊的数量越来越多,足以形成羊群。羊群垫尾的是一个矮小的人影。景逸凑向那人影,竟是一个小孩。
景逸观察他,穿得破旧,不至于褴褛。鞋子和脸都不怎么干净,脏兮兮的。
未成年羊倌,放在过去的农村并不稀奇,但现在国家扶贫抓得紧,争取人人都有学上,接受九年义务教育。这个时间段,也不是什么节假日休息,学生们应该还在学校的。况且他们现在所处的红土乡不算贫困地区,这小孩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放羊,确实有点诡异。
景逸向他搭话,他可以说普通话,但乡音很重。他问小孩,那庙是什么庙。小孩先没理解,后来经他指了方向,才反应过来。
“狐爷庙,这下边的庙都是狐爷庙,那上边的庙都是雷神庙。”小孩一边说,一边挥着羊鞭朝山顶指。
景逸盯着他沾着泥土、边缘已经脱胶的运动鞋,心里蓦地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