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一棵大槐树下。
槐树看起来历经沧桑,树干粗壮,大概是冬季落了不少叶,树冠稀疏,枝桠上还挂着零星鸟窝,可窝里不见鸟影。
陶孟青跟着景逸下车,绕到后备箱。他正好奇地打量四周,景逸丢给了他一个防水材质的双肩包。
“背上。”景逸命令。
“啊?”陶孟青掂量着书包重量,不解,“我们这是要——”
“探险。”景逸眨眨眼。
陶孟青有点懵,但还是按照景逸说的,背上了双肩包。
“不太适合你啊……”景逸抱臂做研究似的,围着他转了一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驾驭呢。”
陶孟青挠了下后颈,“我、我肯定有不适合的东西啊。”
景逸没说什么,摁了下他的肩膀,温柔的压力传过来,搅得他心一颤。
景逸也需要背一个双肩包,形状感觉比陶孟青那个更加饱满,陶孟青怕他受累,提出交换,被景逸拒绝了。
锁好车,两人并肩走进村庄,背影跟专业的徒步者几乎没差。
到处是推倒的院墙,野草丛生,早已没有人生活在这里的气息。荒凉错落在一扇扇黑洞洞的砖房窗口里,窥视着这两名外来客。
青天白日,陶孟青都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景逸告诉陶孟青,要穿越村庄,去往高地。
“你来过这儿吗?”陶孟青忍不住问。
景逸摇摇头,“第一次。”
陶孟青讶异,脱口而出,“那你还带我来?”意思是,这是不是有点莽撞,有点危险?
景逸并没看他,却读懂了他的语气,“不喜欢探索未知的事物吗?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儿冒险精神呢。”
陶孟青一噎,“得看情况,这穷乡僻壤的,我还真有点害怕。”
景逸瞟他一眼,调笑,“怕什么?怕这里窝藏着杀人犯啊?”
“你、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啊?”
景逸摊开双手,叹了口气,“怕的话,那你要不别往前走了,就在儿这等着我?”
陶孟青瞪圆眼睛,“那怎么行?”
景逸侧脸,朝陶孟青丢了个眼刀,“那你废话还这么多?”
陶孟青再次哽住,手指攥紧胸前的背包肩带,识趣地闭上了嘴。
终于走到村庄尽头,一条小河和石阶赫然出现。河水麟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走近些,发现那台阶不是石头建造的,竟然是很多碎瓦、碎瓷压制混合在一起,再抹了层厚厚的白灰,最后凝固,坚硬如磐石。
景逸来回走动着,忽然停住,端起照相机,应该是找到了最佳取景点。
陶孟青盯着他,心底忽然闪过一丝不快的预感,约会不会只是幌子吧,景逸实际上是来采风的?谁没事,跋山涉水地来这荒郊野岭啊?
可眼下,自己不正是这大冤种吗?
他一边想,一边把肩带又攥得更紧了些,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拾级而上,道旁尽是接近半人高的草,脚底下的路,变换着颜色,白到灰再到红,越往上材质越清晰,仔细一看,是砖瓦的本色。
——红,就像来时那山林一样,被阳光直射,仿若要燃烧起来。
景逸一直走在陶孟青前面。这山上太寂静了,以至于他看他的背影,也像归于万籁俱寂。景逸环顾四周,停了下来,陶孟青循着景逸侧脑袋的方向,发现了草丛后有一处残破的飞檐。
强大的洞察力。陶孟青心忖。
“我要过去那边。”景逸手指一挥,同时表示,你要跟上来。
陶孟青了然地点点头。
没有任何路径,只能用手扯和用身体撞开碍事的杂草。
走到跟前,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到处挂满蛛网。门窗都腐朽不堪,摇摇欲坠,不知在这里经历了多少年岁。
景逸用手肘顶开了半掩着的门,粗噶的吱呀声响起,像在拉风箱。
他回头,看陶孟青有没有跟上,发现对方跟是跟上了,只是那么大个个子,却佝偻着背尾随,神情也是一派恹恹,别提多萧索了。
小宝要是不开心了,跟这副模样相差无几。
景逸在心底偷笑,也好,希望陶孟青以后知难而退,别打约会的心思了。
正殿屋顶坍塌了一部分,景逸站定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他刚一踏入,就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怒目相对。他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撞到陶孟青胸膛。陶孟青扶了他一下,他站稳,重新去瞧。
一尊彩塑神像,脱落了大半颜色,露出了红泥塑成的基地。
“这供的是什么?”陶孟青在他身后问。
他摇摇头,隔了片刻,“应该是哪里的菩萨吧。”
陶孟青接茬,“土地公之类的?”
“土地庙不需要这么隆重的庙来供,就一般在路边修个小庙就行了,这深山里的,大概是本地信仰的某种神仙、或者菩萨。”